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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
  「那是我的事,而且我保證絕不會對你做任何的『人身攻擊』。」他意有所指地將眼光移向她的身體。

  她臉脹紅。「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!你究竟要我來這裡做什麼?」

  「很簡單,我也很忙,沒時間跟你耗,來搞清楚這整件怪事,所以我就給自己兩天,跟你真正獨處,徹底認識彼此。如果這樣還不能揭開謎底,那麼我們從此老死不再相見,也算解除了這種對我們兩個都沒好處的奇怪聯繫。」

  她僵在那裡,不知該作何感想,又該有什麼樣的反應。

  「真有……這樣的必要嗎?」她不顧自己的口氣有多膽怯。

  「為什麼我們不就此——」

  「辦不到。」他一口回絕。「是要在這裡兩天,還是回公司每天跟我慢慢耗,你現在決定。」

  「你真的很習慣下命令,對不對?」她牙關又開始痛了。

  「你放心,這兩天我不當你上司,就算……兩個普通朋友加室友吧!我會盡全力當我自己——那個對女人無微不至、人見人愛的翩翩君子。」

  「如果你說話能不帶刺,我會比較可能相信你的誠意。」

  他似乎遲疑了一下,接著不情願地笑了。「我想我終於開始認識你了。」他頓了頓,「好吧,我會努力的。」

  他的笑卻讓她整個人怔住。雖是微乎其微的一絲淡笑,卻讓他看起來……讓人舒服多了。

  她的眼舒服,心頭卻不舒服。她難受地眨了眨眼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沒什麼。」她調開目光,但重又抬眼看他,「好吧,就兩天。你保證會信守諾言?」

  「我保證。兩天之後,要去要留都隨你。」

  他看著她的眼光有著什麼,她卻無法捉摸。他轉身領她走上婉蜒的小徑,走得非常慢,她不禁要猜想這是否是他破天荒的體貼。

  「我們到底要去哪裡?」

  「我在這裡有棟小木屋,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。」

  他的解釋一點也沒有讓人放鬆的作用,湘音閉上嘴,決定不問問題也許還好些。

  走了五分鐘,她終於看到他的小屋——她本以為他所謂的「小木屋」會是一棟別墅,誰知真是一棟不折不把的小木屋,材質像是粗木,設計簡單卻很實在。

  他打開門鎖讓她先進去,她腳步有些遲疑,進了客廳,腳下是厚厚的地氈,窗口瀉入幾許陽光,帶著林葉搖曳的影子。

  「這裡麻雀雖小、五臟俱全,我有時興頭一起就來了,什麼都沒帶,所以一直有雇人定時來打掃補給。」他把門關上。「坐。」

  她坐在意外柔軟的沙發上,僅僅坐在邊緣,好像怕一往後靠就會整個人陷進去。他搖頭,但沒說什麼。

  他把熱水瓶灌滿水插上,打開櫥櫃取出茶包,又從冰箱拿出蘋果和梨,手下熟練地切盤。她似乎有些被催眠似地盯著他瞧。

  「我總是知道你什麼時候在看著我。」他背對著她說。

  「我——」

  「你也可以吧?只可惜我們是以不舒服的感覺來感應到的。」

  他靜靜地說,仍沒有回頭。

  她想移開目光,卻又移不開。

  「人都會想逃開不舒服的感覺,所以我們絕對是相斥的。但很奇怪的是,當我沒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,那種厭惡感並沒有消失,反而好像更強烈了——你在我腦袋中揮之不去。討厭得要死,卻揮之不去。」

  她喉中澀澀的。看著他讓她不舒服,但正如同輝映他的話,她就是移不開目光。

  水開了,他倒了兩杯茶,終於轉過身來。

  她慌亂地低下頭。只是和他目光相接的一秒,心口就悶窒起來,感到呼吸難受。

  「你以為我不在乎你的難受,對不對?」他聲音繃緊了。「那你就錯了。我如果不在乎,就不會那麼生氣。」

 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,照說他的怒氣應該讓她更難受才對,但為什麼她心裡會一跳?

  「如果我對人性有一丁點的瞭解,那就是人彼此越熟悉,對彼此的感覺就越強——不是越討厭,就是越喜歡。我要的答案,絕對可以得到。」他說得像是一種保證。「如果到了太過難受的程度,我答應你,不會過分勉強你。我不是惡魔,不管你有多麼怕我。」

  「我……並不怕你。」她誠實地說。無論他令她多麼難受,她不曾真正害怕過他。

  也許她害怕的只是自己的反應完全不受控制,像是自己不再是自己。

  「真的嗎?」他眯起眼,但沒有問下去,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,沒有碰到她,只把茶遞給她。

  他的靠近讓她胸口的窒悶沉重起來,她本能地要移開一些,但只移了些許,胸口忽然一痛!

  她倒抽一口氣,左手倏然抓緊前襟。

  「怎麼了?」他眉蹙得深。「我不會碰你——」

  「不,不是的——」她梗住了。

  她的身體像是有自己的意識,移回到原先的位置。反胃窒悶的感覺都還在,疼痛卻消失了。

 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
  她記得很清楚,初識他時,只要離開他,身體的不適便會大大減低,如果能做到連想都不想到他,自己就能完完全全地恢復正常。

  為什麼起了這樣的改變?

  他眯起眼睛。「這是第一次,你自動向我靠近。」

  她臉熱了,否認的話卻出不下口。

  「不難過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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