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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瞄了一眼小道士,笑得好生可愛,讓鵡漡脊背都發涼了,趕忙抄起碗筷,就怕還有什麼更可怕的事要發生。

  “多吃些。”郡主又交代。“你這趟辛苦了。”

  是很辛苦啊!回來了還不放他到廚房去和大夥兒吃大鍋菜……

  不過大幸的是,郡主終於把心神轉回貴客上。

  “不瞞大師們,我這次敢煩勞兩位跑這一趟,實在是有大事相求。我知道大師們清心寡欲,就不以重禮冒犯了,但這個忙,我怎麼也要請您們幫。”

  鵡漡一口米飯差些嗆到,主子怎地這麼不客氣,開口就說請幫大忙,但沒得回報?

  小道士倒是笑得很親切。

  “郡主太客氣了。”

  客氣?鵡漡有抓頭的衝動。

  聽了郡主的話,主客卻沒有馬上接口。法難道人對著好菜夾了又夾,碗裡疊得老高,白須不時掉到菜上,他老人家也不甚在乎,吃得兩頰圓鼓。

  小道士吃得就秀氣多了,小口小口的,但頰邊不時現出酒窩來,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咀嚼。

  郡主見貴客沒反應,也未有窘態,嫣然一笑,開始進食。

  只有鵡漡,連站著都覺腳底有刺。

  道人貴客究竟是幫忙還是不幫?怎麼也不好奇是什麼大忙?

  “好吃!”

  法難道人終於開口了,滿口模糊的一句。

  郡主看似高興極了。

  “大師喜歡,我真是不枉這兩年的栽培。”

  小道士點頭。

  “這半蘭半筍,質韌香淡,前所未見,郡主能刻竹而插植,必然是日夜栽培,百試而一得。”

  郡主笑顏如花。

  “我苦研農藝,多所嘗試,再有悖自然之法,我也不覺古怪,總認為天下無奇不有,有心則有生。”

  說到此處,郡主忽然笑容一黯。

  “但日前我的遭遇,卻讓我有了質疑。我突染怪病,本該喪命……我自知命數已盡,但忽有貴人出現,將我拉回陽間來。我不知那是如何發生的,但我親耳聽見,這位貴人說要代我死去。我自病癒之後,無日不想著此事,如果那位貴人尚在人世……我找了又找,卻是無蹤無跡……”

  “郡主既然認為有人代命,為何還想代命者尚在人世?”小道士問。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郡主搖頭。“但我分明不識那貴人,為何她要相救?相救也罷,為何甘願自滅?那不是常人會做之事,是菩薩神仙才會如此。”

  小道士看向法難道人,後者仍埋頭大啖,小道士笑道:

  “我們行道之人,不言神鬼,只求天理。”

  郡主支額,俏臉上全是懇切。

  “那我想討教天理,弄清受人救命的道理。”

  “若天理不能或轉,弄清了又如何?您的恩人是生是死,您都幫不上忙了。”小道上道。

  “那也無妨。”郡主抿著小嘴,神情堅決。“請兩位師父指點。”

  小道士笑了笑,又夾菜進食。那邊的法難道人,聽若未聞般,吃得津津有味。鵡漡終於忍不住了。

  “兩位師父,好歹幫幫我們主子啊!”

  “沒有關係。”郡主微笑。“老鵡,你別急,說不定終我一生,也無法悟懂天理,這一時半刻,急也沒用。”

  說得真……深奧啊!鵡漡趕緊縮回頭來。

  眾人默默用完餐,小道士嘴角的酒窩一直末消失。

  自那天幽主出現之後,余兒戰戰兢兢,無時不緊盯著列忌觴的身形,一蹙眉、一緊繃都不放過,好似捕捉住每絲疼痛的徵兆,就能稍稍分擔幾分似的。

  心底深處,更多的是恐懼——怕列忌觴在她轉身不察的瞬息,就會忽然魂飛魄散,再難挽回。

  至於自己會如何,她也只是想到,若自個兒有什麼閃失,是否就會將他連著書了……

  昨夜和他出去找經書,跌了那一跤,摔落了經書,讓他動了好大的怒氣。夜宿石穴時,硬著頭皮再度嘗試要離開,又被他阻攔了。

  也不知自己試了幾次了,每次還沒從床上下地,他就睜開利眼,看得她不敢妄動。

  唯一能做的,就只有每日奮勉抄經,希望對他多那麼一分助力,也好……

  抄了十數頁,她未察覺自己怔怔呆望他許久,直到他喚出聲。

  “過來。”

  她驚跳。“師……大人!”

  他一瞪眼,她抱著經書往後縮。

  “您有事吩咐?”

  “不就吩咐你過來了嗎?”

  她起身小心地挪近一步,小臉上的擔心,簡直要讓人看了不舍。

  列忌觴垂下眼,神情緩和了。

  “余兒,你還有兩日,便十八歲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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