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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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模糊不清的醉語倒是響如春雷,凝兒轉頭看見桌上杯倒酒流,分明是那人手撲了個空才碰倒的。 「你扮了裝,事事要小心,襄翼第一國法,絕不能一刻或忘。」 這是玉爺的諄諄告誡。這裡高手雲集,她不能冒險在這裡打架。 不敢隨意扮笑臉,她深深低下頭,像個怕事的小男孩。「大俠,我……我……我沒……沒有……」她又故意踉蹌一步,好似自己比那人更醉。 眾從大笑,「黑兄,這是個美少年沒錯,但還是個孩子嘛!喝都不能喝,站也站不穩,有什麼搞頭?」 「是啊!我看是來考文官的吧?也對,個頭這麼小,再幾年也長不到哪裡去,根本上不了擂臺,只能動動筆了。」 「黑兄就算了吧,等你吃飽,我帶你上無慨亭,那才是美男子的聚寶盆啦,而且訓練有素,比這個嫩小子好太多了!」 趁眾人紛紛向那個大漢敬酒,凝兒一溜煙穿過大廳,直直往前門鑽去。 深吸口氣準備推門迎接外頭連呼吸也能凍結的冷空氣,身後突然傳來清晰的話語。 「不介意的話,就跟在下擠一間吧。」 在鬧哄哄飲酒作樂的廳中,那低沉輕緩的聲音如濃霧中一道清風,借內力準確無誤向她送來,除非有其他高手仔細傾聽,應是無人發覺。凝兒訝于那人內力之深,慢慢轉過身來。 一名黑衣男子獨自坐在桌前,不似其他桌子都坐滿了人,乍看之下毫不起眼,因為他……很安靜,靜如風止。凝兒心中忽然出現這樣的字眼。 那人並沒有在看她,但不知為何,她百分百確定就是他開的口,她不禁再打量對方幾眼。 他也許長她幾歲,身形修長精練,雙手有形有力,全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透明感,好像隨時可以隱身遁走。那張臉應是好看的,但眼神內斂,表情平淡,因而光華全收,可以讓人過目即忘。 真要給她一棲息之處嗎?她望向大廳另一端,方才那大漢似已趴倒在桌上,無人注意這頭,於是她負手慢慢踱向他,在桌前停下。 那人能在一室酒拳笑鬧中聽到方才她與店家的對話,可見內力的確深厚。但他為何要幫她? 「公子不樂與人喝酒,卻不介意與人同房?」她笑問。 那人慢慢抬起眼,凝兒下了新的評語——眼神很深邃,雖然平靜無波,仍給人見不著底的感覺。 「公子風塵僕僕,這整城客棧都滿了,助人一事,積德一樁,沒什麼。」 這一番話,不再蘊含內力,如果不是凝兒敏銳,也無法分辨出與方才的不同。看來這人能藏就藏,連說話都不喜大聲。這樣就更奇怪了!他應該不是愛出頭、管閒事的人。 「我之前之後,還有很多撲了空的人吧!為什麼只幫我?」凝兒什麼事不弄明白是不會罷休的。 那人眼神穩定,似乎不在在乎凝兒的打量,「公子眼神清明,住宿無著落,仍沒有一絲怒氣,所以應是善良之人,現在問得謹慎,又是聰明之人。」 「原來你做好事,也是要挑人的啊!」凝兒笑了,「在下可以坐下,向您敬一杯嗎?」 「請坐。恕在下不喝酒,以茶代酒如何?」 凝兒伸伸舌。從小和兩老大塊吃肉、大碗喝酒,還真不習慣有一餐沒酒啊。 「我喝就成!」凝兒再點了好幾道菜和一大壺酒,無視店小二稱奇的眼光。 「可問公子大名?」沒把握這個行事低調的人是否願意報上姓名,但不知道恩人的名字可不成。她可是免去凍死在外的危險啊。 「曲唯。」 說得倒很痛快嘛。「好名字!有韻味。我叫玉魯,小字凝。」 「凝。」他點點頭。「玉潔冰心,如露凝珠,很適合公子。」 凝兒眼中一閃!人們聽到她的名字,只道她活潑好動,雖取魯婆婆之姓為名,但的確人如其名,便字「凝」以稍去一些躁氣。這人卻正確無誤地道出她的真名。 「曲公子露餡了喔!字字珠璣應該不是公子的習慣,少言少語,甚至不言不語才是,但公子現下如此健談,又是因為我嗎?」 「這裡人人都是對手,凝公子不覺得知己知彼,才能百戰百勝嗎?」 「原來這麼看得起小小在下我,把我當成推選的頭號敵人啦?」凝兒笑了,雖然覺得他對她的稱呼有些奇怪。 「正是。」曲唯低下眼,神情平靜,倒是凝兒嚇了一跳,說得這麼白? 「那……把我當對手,為什麼還要這樣提醒我?」 「因為在下雖然行事無華,卻也不發暗箭。凝公子年紀輕,又似第一次出遠門,雖然不無謹慎之心,卻沒有見過世面,不知人心詭譎。」 凝兒不以為忤,歎了口氣,「原來我滿臉就寫著少不更事啊!」 曲唯沒有笑,但眼光溫暖了些。「這也表示敵人容易輕敵,可說是凝公子的優勢。」 「好!曲公子痛快,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,我敬你!」凝兒一飲而盡,順便將滿桌食物一掃而空。 酒足飯飽後跟在曲唯的後頭,來到他下榻的房間,果然小而簡陋,看來是全客棧裡最便宜的等級,很像他的風格。不過一張小床,一隻茶几,一扇窗而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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