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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

  他切菜仿佛最高速的鋼琴彈奏,炒菜如同在跳輕巧的芭蕾,油炸好比精密的實驗,時間和熱度都拿捏完美。

  才三分鐘她就滿頭大汗,半小時後手腕和手臂都酸疼不已,背上傅來一種壓力,好像脊椎載重數公斤。

  一小時像十分鐘飛速而過,她卻怎麼也追不上兩人的速度,一個不小心切到手指,鮮血立刻沾到切菜板。

  “對不起!”她叫道,趕緊要把切菜板拿去沖洗。

  卓因瀲止住她,執起她的手指查看,“別管那些,跟我來。”

  “可是——”沾到血的食材浪費掉了而且不衛生,她不清理怎麼可以——

  “我說跟我來。”他不容質疑,拉著她便走。

  “別擔心,小朋友!”田漁新在後面叫,“卓小子以前常幹這種事!”

  她嚴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。卓因瀲就像個超人,超人才不會笨到切到自己,田漁新只是想安慰她而已。

  卓因瀲似乎很熟悉這餐廳的內部,把她拉到一個休息室去。

  “我自己可以走。”她抗議,他才放了她的手腕。

  被他握住手腕,這是第二次了,那種讓人極度不安的燙熱感不變,似至少這次她沒有反應過度地胡亂掙扎。

  他拿來急救箱,這好像快變成慣例了。“我自己來——”

  “這傷口很深,我來。”

  她又要拒絕,被他犀銳的目光堵住。

  他臉色很黑,手勁卻很溫柔,幾乎沒施加任何壓力,有點像他在做菜時的輕巧。他一手握住她手腕,另一手消毒上藥。

  因為對他的動作太專注敏感,她幾乎沒注意到傷口的疼痛。其實這傷並不是她受過最嚴重的,不過專業廚房的刀也是專業的利,輕輕一劃就可以又長又深,她剛好切在左手中指上,可能這幾天洗手做菜都會疼了。

  被他照顧的感覺實在讓人心悸,等他貼好藥用膠布,她手都有些發抖了。

  他大概以為她是疼痛,“今天這樣就可以了。”他站起來。

  “不行,我不能因為受傷就拋下沒做完的工作。”她也站起來。

  他看著她,沉默了半晌,“我還以為你會能逃就逃。”

  她是想啊!但她從未逃開家裡的廚房,別人的廚房她更不能這麼沒責任感,不但犯錯,還半途落跑。

  “我還可以,真的!沒關係。”她說得很懇切,怕他不准。

  他看著她的眼神有著深思,看了很久,她幾乎要招架不住,幸好他終於轉身領她回廚房。

  田漁新揚著半灰白的眉,“果然是卓小子帶出來的沒錯,還想挺下去。小朋友確定可以嗎?不會再血濺沙場?”

  原青紅著臉說:“我、我會小心的。”

  接下來她放棄想跟上兩位大師的企圖,看清楚一個步驟先徹底做完才進行另一個,中間漏掉沒看清的就先放棄,以免做錯誤事。

  她不知道有問題是該問還是不該打擾,只好閉嘴拚命做。

  感覺頭暈的時候,她閉上眼深呼吸幾口氣再繼續,深怕又出什麼意外而壞了別人的事。

  她從來不知道烹飪是體能的徹底考驗,像扛著杠鈴跑馬拉松,不但測耐力,還要測體力和爆發力,連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心……

  “收工了!”田師傅宏殼地大喊,“小胖,今天你收場,其它人自己的站別馬虎了。大家幹得好!”

  原青手上的刀被拿走,抬頭一看,是卓因瀲。

  “菜都上了,你還拿著刀不動。還能走路嗎?”

  她真的拿著刀杵在那裡那麼久了嗎?切完一道菜的食材,她並不知道那是最後一道菜了,還在等下一個指令。

  她身子一松,眼前突然花了,被他扶住手臂。

  她站定腳步,很感激他若無其事地只握住她而不是整個抱住,旁人看不出來她差點攤倒在地。

  “我……沒事了。”

  “等明天看看再告訴我吧。”

  她覺得很窩囊,自己的體力怎麼這麼差?

  “我第一次進餐廳廚房曾經整個給他昏過去,你這樣不算什麼。”他好像能讀出她的心事。

  這是他的體貼嗎?她完全沒有意料到的。

  “謝謝你。”

  “謝我什麼?”

  她轉頭看他,他的手好熱,她很想請他放手,不知怎的竟說不出口。“我……都很感謝。”

  他把她揪到這裡來,幫她包紮,為她保住顏面。

  亂七八糟的心情,只能說聲謝謝。

  他沒有回答,過了許久才終於放手。田漁新的大嗓子傳來:“小朋友過來!”

  她忐忑地走過去,田漁新嘴一咧,伸出手來,“還好受傷的是左手,右手還能握。”

  她伸手,被他有勁地上下直握著,“我還在猜卓小子為什麼從來半個徒弟都不肯收呢,原來是在等奇葩啊!”

  她整張臉熱氣往上沖,“田師傅,我真的不是什麼——”

  “別聽他老是罵人,一句好話都說不出口,他就是那個死樣子,你別管他,聽我的比較准。”田漁新說得很樂,“小朋友前途無量,記得不要被他給嚇跑了。如果真的不行,就來我這裡幫忙,我求之不得!”

  她真的嚇到了。這個田師傅人也太好了,為了徒弟,什麼好話都說得出來,她辯也不是,只好訥訥地說:“謝謝田師傅——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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