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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所以你得不到心靈的安和靜,世俗總是蒙蔽著你的雙眼,過去的事永遠無法過去,它真實得就像昨日才發生,這也是讓你十多年來仇恨不減的原因,因為夢魘天天在你的腦海裡重複上演。」

  就像猛被利刃刺中心底某處,古聖淵平日的輕笑神態逸去,深沉地看著他。

  「真是可怕的表情呀,古家少爺,一篇無稽之論,還望莫見怪。」迎視著那雙暗灰的眸子透著冷厲,明雲軒泰然地環胸以對。

  古聖淵斂眉低笑,吐著口中的煙,鏡片也掩不住那對灰眸中異燦的精光。「雲軒,你既有這麼洞悉人心與世事的力量,對我這條復仇之路有何建言想奉送嗎?」

  對方卻支著下巴反問他:「你說世界和平會來嗎?」

  「不如第三次世界大戰比較快!」古聖淵更實際的回道。

  「開啟戰端輕而易舉,而世界和平是很偉大的理想,可惜行成之路,難!」他別具深意地看向古聖淵。「你的復仇之路是前者還是後者!」

  這段頗含玄意的話,古聖淵搖頭冷嗤。「我要做的事只有去做,付出多少代價都要見到結果,沒有什麼難不難!」

  「你有比人強硬的精神毅力,想做的事會得到,但結果會是……」明雲軒輕聲一歎,才幽緩道:「情何以堪!」

  聽到這句話,古聖淵忍不住縱聲大笑。「果真像個不沾世俗的禪修者呀雲軒,連說句話都不像現代人。你是想告訴我你已看到未來的結果,還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,乾脆坦率一點!」

  「古家少爺,我很想跟你說天機不可洩漏,可惜不是,我沒看到什麼,只能說一種天生的感應,如果你執意為仇恨所驅,悔恨和痛苦會是你最好的寫照。」

  在煙霧嫋嫋中,古聖淵長聲一歎。「如果我放過當年的兇手,悔恨和痛苦才真會伴我一生,說原諒很容易,可是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告訴我該怎麼做,因為親眼目睹悲劇發生的是我,你們誰都不是當年那個劫後餘生的男孩!」他捺熄手中的煙。

  「而且只要這件事能完成,罪人我都願意當,情何以堪又算什麼!」

  明雲軒蹙眉正要開口,門外卻傳來一陣喧嚷,接著門猛地被推開,一個發色淡金的絕麗女子氣勢洶洶地走進,她深邃的五官透出冷雅的貴氣,一身火紅套裝朝燦如烈日,襯著耳上的銀飾款擺,充滿異國的明豔風情。

  緊隨而進的日本女秘書,以一連串又急又快的日文對這名女子說著,還不停地朝古聖淵躬身為禮,古聖淵一笑地揮手,遣退女秘書。

  「姊姊,何時來日本的,怎麼不通知我去接你?」古聖淵起身相迎。

  「聽說我弟弟要結婚了,對方還是當年兇手之一的後代!」古烈華朝弟弟走去,細細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格格響,聽似淡漠的口音卻潛藏一股火焰。

  「姊姊是趕來祝賀的嗎?」古聖淵灑然地走向她。

  「你愛她?」

  「不。」他有趣道。「連一面都沒見過,如何談感情。」

  「那又是為了復仇了!」對著僅剩三步之距的人,她眯起與弟弟同樣的灰色眼眸。

  古聖淵聳肩一笑。

  「你很好呀!」古烈華冷冷扯唇。「連婚姻大事也可以拿來開玩笑——」她怒聲一吼,抓起一旁的擺飾瓷瓶猛然擲去。

  「姊姊,你冷靜一點!」古聖淵一歎側身,瓷瓶在他身後的牆上迸碎。

  古家大姊人如其名,性烈鮮明如火,且還有一項與弟弟南轅北轍的個性,她行事坦蕩厭惡任何卑劣手段。

  「冷靜!你做這件事時,有沒有把這兩個字放進腦中!」她怒不可遏。

  「沒放進腦中就不會有婚禮了!」

  古烈華握緊拳頭,顯然正在控制自己。「聽說你把人家女孩接到日本來了,人在哪?」

  「待婚禮確定的時候,會通知姊姊。」

  「好小子——」她憤怒地拿著皮包朝弟弟的臉揮去,打落古聖淵鼻樑上的金框眼鏡,散碎的鏡片映著主人淩亂的儀容。「我再問你一次,你把人家女孩帶到哪去了?」

  「婚禮上你就會見到了。」古聖淵舔著唇角沁出的淡紅血點,額前的發散落,隱透幾許精悍之氣,卻依然微笑地避重就輕。

  「你——」她杏眼怒張。

  「古家大姊,令弟的婚姻何不給予祝福,不值大動肝火。」一旁傳來慢條斯理的看戲聲。

  「雲軒!」氣極的古烈華這才注意到旁人的存在。「你不會也認同他這次做的事吧!」

  「我沒有認同什麼。」明雲軒悠悠搭著十指,閒適地安坐於位上。「我只知道結婚是件喜事,給聲祝福是朋友的職責。」

  「職責!」古烈華好笑地道。「朋友的職貴是勸導他,不是眼看他做出錯誤的決定,還助長這件事的發生。」

  「或許一件錯誤的事會有歪打正著的結果,何不靜觀其變。」

  古烈華閉眼深呼吸,確定自己尚處於可控制狀態,才壓抑聲音道:「雲軒,我向來很難理解你講話的邏輯,你可不可以有話明講。」直來直往的個性是最不耐這種飄忽莫測的對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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