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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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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唉,都這把年紀了,總不能還迷迷糊糊的跟著攪和。」 會心的一笑後有短暫的沉默,祖孫倆只是休閒的漫步,來到一窪小水池邊時,理查已有些氣喘的微咳。 「到教堂裡吧,這裡風大。」古聖淵憂心道。 理查搖搖手。「在美國,不是躺就是坐,這把骨頭都快癱了。」 「爺爺為什麼不到宅子裡,雖然荒廢了十八年,但是這幾個月來,已經整修得差不多了。」身體不好的老爺爺,執意要在村子西邊的教堂裡會面,令古聖淵憂慮他的健康。 「十八年了嗎?」佝僂的身形長歎著。「時間再怎麼能沖淡悲傷,我永遠都沒辦法踏入女兒慘死的地方,我老了,膽子也小了,沒有辦法再面對同樣的景色而不痛苦,尤其當年的事……英浩像瘋了一樣。」 只要一靠近大宅,就無法不想起女兒渾身是血的被篠原英浩緊抱著,旁人完全無法從他懷中把屍體抱出,最後甚至抱著薇兒的屍體關在房裡幾天幾夜,就在眾人深怕他想不開而打算破們進入時,他卻突然開門,親自抱著妻子的屍身入斂。 這一幕,對身為父親的理查而言,幾乎是深深刻在心頭的痛。 「近來見過你英浩叔嗎?」 「幾個月前他到過日本的『禦景莊』,可惜沒遇到。」 「英浩來去從不留任何訊息,既然沒見到,怎麼能確定他去過『禦景莊』?」 「他把薇兒阿姨的一對耳環……送給了喬皖。」聖淵手指理過額前的發,顯然說起這件事讓他有些不自在。 「喬皖?」 「喬萬崇的女兒。」 「你的妻子。」對他頑固的模樣,理查失笑。「看來這個小姑娘魅力不小,連英浩都承認她。」 「英浩叔只是一時迷惑而已,如果知道她是誰的女兒,會清醒的。」英挺的面容沉斂著,不帶一絲感情道。 理查皺起灰白的眉,第一次深深端詳眼前的孩子;淺灰的瞳像薄冰般耀動寒茫,周身築起一道不容人靠近的藩籬,這孩子是這樣的嗎?記憶中,他向來就比同齡的人堅強冷靜,帶著距離的禮貌,卻並非毫去溫情,只是難以靠近。 「孩子,人生難免遭逢巨變,歷練得過來便是生活,歷練不過來就是痛苦,你又何必老往痛苦裡鑽,一輩子看不開就只能掙扎。」 「對我而言,生活要想過下去,就是拔除痛苦。」他笑,笑得有些憤世嫉俗。「人如果能看開便是沒了七情六欲,沒了七情六欲那還是人嗎?我所做的事,不過證明我是人。」 理查連連搖著頭,沉重地道:「我一直以為薇兒的死,受到最大傷害的是英浩和珍妮,沒想到種下最深陰影的卻是你,當年的事對你的重創必定深刻得非常人能體會吧!」 「爺爺想太多了。」古聖淵背過身去,疏離感更重。 「當年看到英浩抱緊薇兒的屍體那副瘋狂的模樣,沒人承受得住,更何況當年僅七、八歲的你,不但身中一槍,還親眼目睹薇兒的慘死,這段過程必定是噩夢,驕傲的個性讓你什麼都不願說,是嗎?」 現在的古聖淵整個人住在由仇恨構成的冰層中,透明冷冽,讓人知道他想做什麼,卻無法進得去這層冰中,只能看著他漸漸連血液都凍結,而至作繭自縛。 看著頎長無言的背影,理查感到悲哀。 「現在誰來勸都沒用了,因為沒有一個人是當年的你,目睹那場悲劇發生、逃過一劫而辛存下來,如果大家都要你原諒兇手,那這段活生生存在於腦海的噩夢要怎麼辦呢,你一直是這麼想吧!」 「我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。」他冷然道。 「所以你讓王憲發瘋、殺了艾威斯,對他們的後代也不放過!」 「父債子償。」何錯之有。「當年他們幹下這件泯滅人性的血案時,又何曾放過無辜的小孩。」 「所以你娶了喬萬崇的女兒?」 古聖淵片刻的沉默,問道:「姊姊說了什麼?」 理查扶著枴杖走到一撮花圃前。「她只告訴我你娶了喬萬崇的女兒,其他的事要我自己來確定。」 「現在呢,爺爺想阻止我?」 「孩子,或許我真是老了,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,結婚也能用來復仇,這日子可要過一輩子,痛苦的究竟是誰?」 他扯唇,浮起的笑容有些陰狠。「令棋者和棋子,痛苦的永遠不會是那令棋者。」 「令棋者!」理查指著那多變的上天。「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令棋者,只要活在這片天空下,個個都是上面的棋子。」他停了一下,打趣問。「若真為復仇,為何不娶王憲的女兒,艾威斯沒妻小,王憲卻有。」 「王憲一瘋整個家都散了,子女不學無術,過的生活不比街邊乞丐好多少。」何勞他再費心神。 「喬氏企業也掌控在你手中,你若撒手不理,喬家又何嘗不是樹倒猢孫散,為何最後還以這種方法來復仇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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