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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四


  “我的心上人,教我武功,教我怎麼賺錢,幫我繪地圖,要陪我去西域冒險的那個人,是司徒劍滄。”

  “狀元郎?!”勤兒震驚。

  “是。”

  這會兒,勤兒全明白了,怪不得小姐昏了、傻了。勤兒目光一凜。“小姐,要幫你什麼,儘管吩咐,就算是肝腦塗地,勤兒也幫你。”

  “我想進死牢,見他一面。”

  “可是被打入死牢,是不能見人的。”勤兒想到了。“難道小姐要賄賂獄卒?”

  阮罌面色一凜,冷笑。“五萬白銀,我不信買不到見他一面。”

  有時候,太愛一個人,會讓人甘願犧牲夢想,甚至,忘記夢想。

  因為愛情,造了更新的夢,迷愛教人瘋狂,身不由己。阮罌這才領悟到,過去說的話有多傻!不希罕愛情?不屑愛情?瞧不起娘為愛犧牲,笑娘傻……原來在愛裡,是非黑白都顛倒過來,人也糊塗了。瞧她,這不就做著糊塗事?可先糊塗的不是她,是師父。

  三更天,打通管道,阮罌進到死牢。

  見到師父時,她心也破碎了。瞧瞧愛情,將她的師父害成什麼樣子?困在骯髒地方,黑暗腐臭的地牢。

  欄杆後,是背對她坐著的師父。

  “師父……”阮罌喊一聲,撲跪在地。

  司徒劍滄緩轉過身,看見她。

  “你怎麼了?披頭散髮、邋邋遢遢的就跑出來?”他挪近,手伸出欄杆外,將她錯置的衣服前襟理好。“真糟,衣服沒穿好就出來見人。”

  他還有心情說這個?還這麼無所謂?阮罌湊近,揪住師父前襟,再更近些,附在他臉邊說:“我會去刑場救你。”

  扣住那揪在胸前的小手,司徒劍滄推阮罌回去,笑笑地說:“花了多少錢打點,才進來這裡?”那滿含笑意的眼睛仿佛看透阮罌的心思。“你該不會是把去西域的盤纏都花光了吧?”

  “我不去了,我只要你沒事。”

  “說什麼傻話。你聽好,在我家房間的枕頭下,放著這些年的奉祿,你拿去,當去西域的盤纏。”

  伸手順了順她的發,他雲淡風輕地交代她:“三日後,午門處決,你幫我收屍,讓火燒了,骨灰放瓶子裡,帶上了。”

  阮罌咬牙低吼:“你別跟我交代這個,我說了,我會去救你。”

  “不要衝動,要衡量清楚,別做些無用的事。”

  “我偏要,救不成,就跟你一起死。”

  “我沒有親人,只能托你收屍,你死了,師父怎麼辦?再說,這些年,老聽你說著西域多好,說得我都想去了,你帶上我的骨灰,帶我去看那些美麗風光,去到天涯海角,再將我葬在你夢想的地方。”

  “我不要!”她抓緊欄杆,頑固地不聽勸。

  “你轉身過去。”

  阮罌困惑著,沒動作。

  他命令:“轉過去,背對我坐。”

  阮罌轉身過去安坐著。不知道師父想做什麼,忽然瞠目,感覺自己的發被挑動,感覺到手指的撫觸,他為她綁束頭髮……

  情緒潰了堤,她無法抑制地啜泣起來,全身痙攣般顫抖著。

  時間仿佛回到那時,仔細想想,那原來是最完美的一天,只是當時她不知道。黃昏,槐樹下,師父也是這麼溫柔地幫她將亂髮束起。

  “不要哭了。”他勸著,但阮罌啜泣得更厲害。

  “是我……我害了師父……”

  “別把自己想得那麼偉大。”

  “你最怕髒,如何忍受在這裡?”

  “是,我怕髒,但比髒更讓我不能忍受的,是貪生怕死。我絕不會為他們違背我的意志。”

  將阮罌一頭亂髮,紮成一束長辮。再把雙手伸出欄杆外,蒙住阮罌雙目,湊身,嘴貼著她的發,低聲說——

  “三年前,我為父親平反時,冒犯了皇上,早該死絕。你聽好——”他閉上眼,苦笑道:“當時,跪在皇殿,最危險關頭,師父想到的是你。最遺憾的是,沒跟你好好告別,沒告訴你,師父其實是疼惜你的,一直讓你誤以為你對我不重要……”

  放開手,司徒劍滄從懷裡搜出荷包,系在阮罌腰側。

  “也許當時,是這個荷包,為我帶來幸運,我沒事,日後還能跟你重逢,來得及將未說的說給你聽。這些年,多活一天就是多賺一天,你不該哭泣,應該感到幸運。”

  但是,阮罌沒辦法收住眼淚。“我不要你死。”那是永遠的分別,那跟兩個人在不同地方生活是不同的,她不能忍受師父遭利刃奪命,太殘酷。

  司徒劍滄耐著性子勸道:“你去午門救我,只會讓我們兩個白白犧牲,別做傻事。為我料理後事,為我照顧蒼,帶著我的骨灰去西域,我想聽聽你爺爺說的,沙漠中,日暮時,駱駝商隊的駝鈴聲。你忘了嗎?你當初的夢想,並不是我……阮罌,你辛苦了這麼久為了什麼?該記著你的夢想。”

  她的夢想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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