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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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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拿去啊!”她笑了,幫他掛上肩膀。 她調整包袱的位置,叨叨絮絮地說:“我不喜歡欠人情,這五年,謝謝師父關照,這些吃的就當徒兒報答您。師父什麼也不需要,但總要吃吧?這都是徒兒做的,你也知道我沒有烹飪的天分,但是做得再差,也比那些吃了鬧胃疼的硬饅頭好多了……” “多事。”他強裝冷漠,可心裡酸著,震盪著。 “考試要是鬧胃疼,我看你還考什麼哩!”阮罌從腰際,解下個東西,拉住師父的手,將東西塞入他的掌心裡。 “這,也是給師父的,以後我們大概是不會再碰面了,我去了西域以後,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回長安……就這樣,徒兒沒話說了。你也該走了,師父,我目送你。” 重新邁開腳步,但每一步都像千斤重。 沒回頭望,但能感覺那雙美麗的眼睛,注視著他。司徒劍滄走著,邊打開掌心,看見她給的東西。 那東西,很多考生也有,都會帶上。那是做娘的會繡給愛子,做女人的會繡給意中人,代表考運亨通、寄予鼓勵、期盼祝福和無盡關懷的,豔紅色的“連中三元”荷包。 好俗氣。 司徒劍滄皺了皺眉,怎可以帶這俗物,有違他的作風。晨霧,潤澤雙目,濡濕眼瞳,還是,濕潤眼睛的,不是霧,而是…… 阮罌還看著他嗎?希望沒有。因為他很呆地,緊握荷包,竟濕了眼睛。他頭也沒回地直往前走,不想讓阮罌看穿他的心思。 目送師父離開,阮罌想著,這該不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吧? 師父急著趕考,她怕耽誤師父,就沒跟師父說教她迷上西域的爺爺,昨天回來了。 為了找死亡之蟲,消失五年多,爺爺有沒有看見死亡之蟲?她不知道。她想問,但沒辦法問,因為爺爺的耳朵沒了,聽不見。就算聽見了,爺爺也沒嘴巴答,爺爺的嘴巴也沒了。沒了耳朵、沒了嘴巴的爺爺,或許還可以試著用眼神做溝通,可是就連眼睛,爺爺都沒了。這就麻煩了! 她爺爺不是走回來的,是窩在瓶裡,化成白粉,讓陌生商人帶回來的。商人說,兩年前,跟駱駝商隊往絲綢之路做生意,遇上隻身在荒漠中旅行的爺爺。 商人讚歎。“沒想到八十幾歲的老人,竟能在戈壁沙漠生活。” 爺爺加入他們的商隊,後來生病了,死前,托商人將來若去長安,將骨灰送去阮家。 看見骨灰,阮罌的爹怎麼說的? 他哭著說:“真傻啊,放著我給他的榮華富貴不享受,跑去野蠻地方受苦,命都沒了,找什麼死亡之蟲?值得嗎?” 阮罌心裡犯嘀咕。“難道像你這樣一天到晚飲酒作樂,吃到肥肥,拈花惹草,讓妻傷心,才叫聰明?” 娘呢?娘又是怎麼說的? 娘也哭。“早勸他年紀大了,別想著往外跑,就不聽,如果聽我的好好待在家裡,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,說不定還能活過百年……” 阮罌心裡又嘀咕。“是是是,像你乖乖待在家,溫良賢慧,持家有方,把咱家搞得家大業大,結果呢?”阮罌心裡哼哼嘖嘖。“你開心嗎?” 爹又跟變成骨灰的他爹說:“可憐的爹,你不知道你終於有孫子了啊,而且是三個哪!” 此話一出,二娘柳姚姚立刻拽住她的三名死小孩,跑上去對著爺爺的骨灰哭,並認真地虛情假意,哭得好像肝腸寸寸斷。這時,阮罌的娘臉就綠了。三個寶貝孫子,她呢?只一個女兒。 阮罌覺得很荒謬,爺爺死在西域,還頂不賴的,她才不哭哩!那樣勝過悶在這裡,庸俗到老。還有件大事,阮罌沒跟師父說,而且還是個不得了的大事。 二月九號,高家就正式提親了。這陣子兩家長輩,來往密切,交往熱絡,可以說除了正式提親外,其他關於成親日、地點、嫁裳、餅大小,等等等兩家都密切商討過。阮罌跟高飛揚這兩位事主,反被落在一旁,沒人問意見,也不需問,反正安排操度的都是這些長輩。真正高興的,好像也只有他們。 高飛揚愁眉苦臉,連著幾天跟阮罌訴苦,埋怨不能跟真正喜歡的壯虎成親。可這傢伙埋怨歸埋怨,還是認命地聽任安排,不反抗,敢情只是抱怨來玩的?抱怨來應景的? 嗟,沒原則。阮罌呢?阮罌也表現出最大的熱誠去配合大人們,就當是她離家前的最後一場表演吧! 爹娘問她:“嫁裳這個款式好不好?” “好。”難道我說討厭紅嫁裳你們會聽?去~~ 爹娘說:“成親日就訂在下月六號如何?” “行。”難道請你們訂在百年後的一月七號你們肯?嗟~~ 高夫人望著阮罌肚子說:“罌罌以後要努力幫我們高家多添幾個娃娃喔,尤其是男娃娃。” 那句“男娃娃”,讓站在高夫人旁的阮罌的娘,瞬間變成一朵枯萎的老花。 當下,阮罌沒回話,微笑作答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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