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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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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瀞遠講完,跟他解釋。“是我妹啦。” “小毛是你妹?你妹不是已經……”死了。這句他打住,他看徐瀞遠認真說—— “我妹的綽號叫小毛,你知道為什麼嗎?她是女生,可是好笑的是她腳毛超長,每次都要我幫她剃掉。聽說很多美女都會這樣,賀爾蒙旺盛。”她笑著回憶。“她很苦惱呢,本來叫她毛怪,被她嚴重抗議,改叫小毛。” “你……一直打電話給她?” “對啊,她的手機還在用,有繼續繳費。你知道她的來電答鈴是什麼嗎?你聽看看——” 徐瀞遠又撥一次號碼,手機放他耳邊。 他聽過,那次在醫院,他拿著她的手機,回撥她手機常播出的一組號碼,對方響起的答鈴聲,就是這首歌。 五月天的《擁抱》。 程少華明白了,徐瀞遠的妹妹,是五月天的歌迷。 當答鈴結束,響起一個女孩爽朗的聲音—— “你好,這是徐甄宜的手機喔,對不起,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,找我請留言。祝你天天開心,大吉大利!” 程少華聽著那麼青春愉快的聲音,想及徐瀞遠常常打著一通又一通無人接聽的電話,認真地跟已故的妹妹說話。想到此,眼眶濕,哽咽了。 手機答鈴已經播完,徐瀞遠奇怪他幹嘛還不掛電話。她看他張嘴,又閉上,又張嘴,然後以一種艱難的、沙啞的嗓音,對手機那邊說—— “你好,我是剛剛打給你的程少華。我正在陪你姐姐排隊買票……這樣她尿急的時候,就可以去痛快撇尿,你知道憋尿會敗腎吧?現在氣溫高達三十四度,淩晨兩點,我們坐在水泥地,還不回家睡覺。小毛,你姐姐她……她很愛你……” 徐瀞遠掩面痛哭。 程少華摟住她,也哭了。他繼續講。“還有,我以前不知道……五月天的歌很好聽,我會陪你姐去聽演唱會,買最好的票。我也祝你,天天開心,大吉大利!”講完電話,兩人抱一團痛哭。 嚇到一旁等著的人。 九月,程少華,徐瀞遠,站在搖滾區,拿著螢光棒,跟一群五月天歌迷聽演唱會,他們也尖叫,他們也歡笑,他們也在動人的慢歌裡淌淚。 在喧嘩的歡呼與動感的歌音裡,程少華不時偷偷望向身旁的徐瀞遠。 看徐瀞遠在五月天的歌裡哭泣,在想念妹妹時淚汪汪,他發現他同樣會心悸,會濕眼眶。他看著成片螢光棒揮舞,在那些閃動的、交錯的光影間,在震動耳膜的歌音裡,她比臺上的明星更動人。 “我愛你……徐瀞遠。” 他小聲說,看她因一曲一曲好歌而激動緋紅的臉。愛的告白,被音浪淹沒。她沒聽見,她跟歌迷一起對臺上明星尖叫。她沒聽見,可是他說出來,自己卻激動不已。他沒想過,他固守的心牆,那些對愛的原則,會被這個人擊潰。 他什麼都願意陪她做,只盼她走出傷痛。 當五月天唱起新歌《忘詞》,他和歌迷大聲唱,他其實是唱給徐瀞遠聽。那歌詞,也有他的心情。這女人,他愛得好苦,他是作家,但在面對她時,華麗的詞藻派不上用場,他只能用最樸素的方式愛她。不是帶她上高級餐廳,不是買名貴禮物送她,而是最單純的陪伴。陪她聽演唱會,陪她看電影,聽她說心事,陪她吃喝,陪她睡眠。 給她暖暖的擁抱,然後暗暗期盼,跟她幸福到未來。 程少華真的好努力。 他也目睹了徐瀞遠的改變,她的笑容多了,願意跟他說心事。那些想念妹妹的心情,她說給他聽,好像他真的是她最好的朋友,她的知已。 *** 秋天光臨,徐瀞遠下班後,程少華常抱著最老的貓兒大喜來找她,他們一起去散步。 程少華帶她認識了許多他熱衷的散步路徑。 於是,徐瀞遠逐漸瞭解程少華的生活圈,他最愛深夜散步,民生社區樹木多,有幾條程少華規劃的散步路徑,終點會是一家他愛的咖啡館。 如果時間尚早,他們會坐在醍咖啡外的露天座位。這間平價咖啡,有他最愛喝的白鬍子綠茶。琥珀茶色,清冽冰涼。杯口浮著一圈雪白綿密鮮奶油。 “這家的鮮奶油最好喝,有的會加鹽,味道很怪。這家不會,鮮奶油是現打的。”程少華跟徐瀞遠說。 “為什麼叫白鬍子?多奇怪啊。”她問。 第一次喝到這種飲料,她啜一口,入喉先是甜潤綿滑的鮮奶油跟著是冰涼的綠茶,層次分明,口感豐富。 放下杯子時,她唇上長出白鬍子。 真可愛,他笑了。也喝一口,放下杯子,他嘴上也長出白鬍子了。 徐瀞遠瞪大眼睛。“呴,我知道為什麼叫白鬍子了。” 然後他倆都笑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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