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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八


  中午,朝陽建築事務所。

  章曉陽跟同事熬夜改設計圖,三人小組累癱。

  「拜託不要再改了。」王芝恬哀嚎。「風水師一句話就害我們改死。」

  「改大門方向又改窗戶位置——」小張摔筆。「昨晚弄到現在,老婆都快變室友了。」

  「業主信風水,有什麼辦法。」章曉陽揉著僵硬肩膀,忽然手機音效通知,有簡訊。她拿起手機,是王仕英發的,章曉陽拿著手機到角落檢視,忐忑著。上回爭執後,他提分手,她崩潰。

  後來他花好多時間哄她,兩人才重新和好。她願意原諒王仕英,雖然如此,還是不安。這幾日仕英沒聯絡她,她忙著加班,心裡老擔心著,怕仕英不理她了。

  同事見她跑去角落看手機,紛紛虧她——

  「男朋友呴?」

  「打來查勤呴?」

  「幾時介紹我們認識啊?」

  不理同事們調侃,章曉陽點開簡訊。

  躍入眼裡的,是王仕英關懷的字句。她稍放心,嘴角揚起笑意。

  「還在加班?別忘了吃早餐,身體要顧好。」

  真感動,她讀下去……臉色驟變。

  「我去外地散心,這幾天不會在家。很抱歉,我知道你對我好,但我必須坦白告訴你,我還忘不了瀞遠。我們分開吧。我也不想耽誤你,希望你冷靜下來,去找比我更好的人。真的很感謝你這段日子的陪伴,我深深地祝福你,務必珍重。我家鑰匙,放信箱裡即可。」

  一直擔心的事,果然成真。

  章曉陽暈眩,扶著牆,臉色慘白,微微喘,很虛弱地拖著腳步回座位。

  同事見狀,圍過來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臉色這麼糟?」

  「你沒事吧?」

  章曉陽閉眼,搖頭。沒事,沒事。是嗎?她不確定,她好像破裂了,好像沒辦法站著。王仕英不要她了——為了徐瀞遠,放棄她。

  室內電話,傳來總機小姐的聲音。「曉陽!有人找你。」

  是他?

  章曉陽奔出去,很失望,站門口等著的是徐媽媽。一見章曉陽,她過來親熱地挽著她的手。

  「現在是午休時間吧?不好意思,徐媽媽忽然跑來,可以請你吃飯嗎?」

  章曉陽帶徐媽媽到附近小吃店。

  章曉陽失魂落魄的。「徐媽媽找我什麼事?」

  徐媽媽試探道:「早上我去銀行,就弄了早餐順便去看瀞遠。我……我發現她房間……有人在。」

  「是王仕英?」章曉陽震驚。幸好,徐媽媽搖頭。

  「是他就好了,我還真希望是。他們應該要複合的,我一直這麼希望著。仕英多愛我們瀞遠啊,可是我今天看到的,是不認識的男人。」

  呴,章曉陽懂了,想必是那位大作家程先生。突然她一陣憤慨,徐瀞遠真搶手。一個忘不了她,一個迷戀她。左右逢源,好快活。她呢?她就這麼不堪?連撿徐瀞遠不要的都保不住?!

  不知章曉陽心情,徐媽媽又說:「前幾天仕英生日,我才去看過他。我看仕英還愛著我們瀞遠,他們可以複合的。可是……怎麼瀞遠忽然……曉陽,你跟我們瀞遠最好,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?瀞遠……是不是交男朋友了?」

  章曉陽低頭,攪著湯麵,又氣又傷心。王仕英為了瀞遠拋下她,徐媽媽偏在這時候跑來問她徐瀞遠的事。

  大家關心徐靜遠,而章曉陽,你的感受誰在乎?!

  章曉陽凜著臉,緘默著,壓抑不斷上升的火氣跟滿腹的委屈。

  徐媽媽以為她顧忌瀞遠,不肯說,遂安撫著。「沒關係,你跟徐媽媽講。我不會跟瀞遠說。我只是想知道那個人,人品好嗎?對瀞遠好嗎?我不希望瀞遠受傷,如果沒有比王仕英好,那還不如——」

  「那個男人不是她男朋友。」

  「那為什麼睡她房間?」

  「徐媽媽怎麼不自己問瀞遠?」

  「唉,你知道瀞遠因為她哥哥的事,對我跟她爸很不諒解。我怕問了她生氣,又怕她會尷尬——」

  「她沒那麼容易尷尬。徐媽媽,那個人是她的炮友。伯母知道什麼是炮友吧?就是大家有需要時,約出來上床——」

  「章曉陽。」徐媽媽臉色一沈。「別亂講,我們瀞遠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。」

  「伯母又知道了?」

  徐媽媽震驚,不懂章曉陽為何語氣憤慨。「我……我瞭解我女兒。」

  「是嗎?請問去年甄宜忌日那天,你知道你女兒徐瀞遠在哪兒、在做什麼嗎?她拿著刀跟蹤鄭博銳,差點就動手殺了他……今年,她跟我說,如果十月法院開庭,又減輕鄭博銳的刑期,她還要去殺他,她要自己討公道。」

  「不可能……她會殺人?」

  「她會,她什麼都做得出來,她一直有搜集鄭博銳的日常作息跟固定出沒的地方,她要報仇。要不是去年沒成功,你現在就要去監獄給徐瀞遠探監了。」

  「這麼嚴重的事,你怎麼沒跟我說!」徐媽媽脹紅面孔,氣炸了。

  「她不准我說。徐媽媽還想聽什麼?還要我說更多嗎?伯母不知道吧?那個男人是她的房客,她租房子租到床上去了。她就是這種女人。」

  章曉陽扔下湯匙,瞪著伯母。

  「所以不要再撮合王仕英跟瀞遠,你女兒經過那件事已經瘋了,她不正常了,王仕英和她在一起只會不幸!她一個人可憐就算了,為什麼要拉別人下水?王仕英夠衰了,為了她受過多少壓力?至於那個被當炮友利用的男人也是受害者。我不得不公道說一句,你女兒不是什麼好人,從以前當她助理,我就討厭她,她爛透了——」

  「章曉陽,你說這話,對得起瀞遠嗎?是誰一路帶著你,讓你成為設計師?是誰幫你寫介紹信,讓你到現在的公司工作?是我女兒,更不要說以前你們熬夜工作,你住我家吃我們的用我們的,我把你當女兒疼,你怎麼能這樣說瀞遠?!」

  「就算她對我好過,這幾年她落魄了,我一直去關心她,看她臉色也看夠了!」章曉陽怒吼。

  徐媽媽罵回去。「你最清楚瀞遠受的打擊,你是她最好的朋友,你竟然還講這種惡毒的話。」徐媽媽哭了,替女兒不值。

  「我女兒太可憐了,連最好的朋友都這樣對她,她有多苦啊。」

  煩死了!章曉陽站起,豁出去地喊。「拜託伯母不要再來煩我,我受夠幫你們,不想再跟你們有任何關係,我已經夠煩了!」

  章曉陽說完,走了。

  講那些惡毒話,她自己也心驚膽戰直發抖,但她實在氣瘋了。是,是曾經受過徐瀞遠的恩情與照顧,但那些都彌補不了王仕英拋棄她的痛。理智上覺得不該怪徐瀞遠,但感情上就是嫉妒跟憤怒。她太矛盾太掙扎,失去控制,發洩般地說狠話。

  徐媽媽在小吃店怔坐著,好久,才有力氣起來。

 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家的,一路太陽大,她頭昏,心悸,腳發抖。她搭錯公車,下錯站。走錯巷弄,一路慌。好不容易到家了,一進房,見老公坐在床頭,悶著喝酒抽煙。

  她氣得沖過去,抓酒瓶,砸地上,沖著他咆叫。「喝夠了沒?你喝夠了沒?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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