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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四


  明星汪鶯鶯告作家兒子棄養,很快攻佔影劇版頭條,新聞二十四小時輪播,這位過氣女星,又嘗到翻紅機會,輪上各大談話節目,聲淚倶下控訴文壇明星程少華是她獨子。待她如何冷血,而她曾為了生養這個孩子,受盡多少委屈。

  不孝,這大帽子,穩穩扣在程少華頭上。這時,人們才驚覺到原來大作家程少華的媽媽是女明星。連那些從不看程少華書籍的人,也加入這樁茶餘飯後的八卦話題。新聞鬧得沸沸揚揚,出版社疲于應付記者們的採訪請求。

  程少華這邊,越是緘默不回應,輿論就越是偏袒汪鶯鶯,認定她的指控是真的,否則程少華為何心虛,吭都不吭?

  新聞鬧得大,終於連徐瀞遠都知道了。

  原來,程少華改過名字,他的本名是程品政。

  本來,徐瀞遠不關心這些八卦新聞,報紙都只是無聊時隨便翻個幾頁。自從妹妹死去,這世界發生的事,她不感興趣,覺得跟自己無關。

  但現在,她很失控,連著兩天,追看談話節目,捜尋網路新聞,翻看報紙雜誌。於是她知道程少華的背景,知道有程少華的死忠讀者,把書撕毀退回出版社,聲援苦命的汪鶯鶯。

  而程少華對外的回應,一律是「個人隱私,無可奉告」。

  徐瀞遠想像著,程少華此刻是怎樣的心情?

  她不知道,她從不主動聯繫他,也不主動關心他。在這段感情裡,她一直被動,只是被他推著走。她接收他的付出,享用他的給予,同時又忙著應付被他影響了的自己,她根本沒心思理解他或關心他。

  這兩天,程少華沒找她。他還好嗎?

  到了第三天晚上,徐瀞遠交班後,頭一回,主動跑去找他。前往的路上,她氣自己管不住這雙腳,她在幹嘛?她不可能是關心他的,他只是她發洩×望,逃避現實的存在。

  可是,她現在是在幹嘛?一路心情掙扎,還是來了,按下門鈴。

  潘若帝來開門,一見是她,立刻低聲跟她說:「你總算來了,他感冒又發高燒,這兩天一直關在房間睡覺。我跟你說,那傢伙啊,只要心情鬱悶,就會生病,你快去看他。」

  這時,郭莞鈺從廚房走出來,看見徐瀞遠,故意視若無睹。她脫下圍裙,跟潘若帝說:「排骨粥熬好了,記得讓他吃,發發汗會比較快好。」

  「喔。」這事,某人來做最適合啦。他沖著徐瀞遠笑。「你快舀粥拿進去給他喝,他看到你一定很高興。」讓喜歡的人伺候,病會好得更快啦。

  徐瀞遠放下包包要走進廚房,郭莞鈺臉一沉,搶先一步走進廚房。

  「我來弄。」她辛苦熬的粥,幹嘛讓她端去喂?

  郭莞鈺搶在徐瀞遠前頭走進廚房,很快地捧著熱粥,大咧咧地進了程少華房間,態度大方自然,仿佛她才是他女朋友,把徐瀞遠當空氣。

  潘若帝困惑了,他從沒見莞鈺姐這樣強勢的姿態。

  他尷尬,對徐瀞遠笑。「你快進去看他啊!」

  「不方便吧?我回去了。」那女人擺明女主人姿態,想必跟程少華感情極好,還為他熬粥呢。徐瀞遠胸口悶堵,轉身就走。

  「等一下,你等一下啦!」潘若帝急了,朝程少華房間喊。「華哥!徐瀞遠來看你了——」

  房門沒動靜,潘若帝又喊。「她要走嘍!」

  房門還是沒動靜。

  好極了,聽見她來,是這種回應。房間裡正忙著吧,春光無限吧,有那樣美麗的女人服務,她在這兒幹嘛?!

  徐瀞遠怒了,尷尬又困窘,開門,走了。

  她來幹嘛呢?她氣呼呼下樓,氣惱自己。她幹嘛擔心?搞笑欸,程少華根本不缺人照顧。他好得很!走出公寓大門,徐瀞遠疾步離開。才走了五分鐘吧,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喊她,慌亂的腳步追至。

  「喂!喂!」程少華臉色鐵青,跑過來,喘得要命。「幹嘛來了又走?」他啞著嗓子罵她。

  「你不是在喝粥?」

  「你就不能等一下?」

  「幹嘛等?有美女伺候就夠了,不打擾,掰。」

  「你——」程少華頓住,忽明白了,他轉怒為笑,揉著徐瀞遠頭髮。「你吃醋。」

  徐瀞遠揮開他的手,又走。

  他抓住她的手,拉她過來。

  「喂!」他喊。

  「幹嘛?」

  「對病人要溫柔。」

  「嗟。」徐瀞遠甩開他的手,又走。他忽地整個身子往她身上靠,硬掛在她肩側,害她走不穩。他很重,徐瀞遠抬手擋,要推開他。

  「我頭暈。」他苦道。

  「走開。」

  「咳,完了,我要暈倒了。」

  「喂!」可惡欸,徐瀞遠趕緊攙好他,他笑了。

  「去你那兒吧。」然後很搞笑地裝起小鳥依人,蹭著她、偎著她。「記者一直上門騷擾,我都不能好好養病。」

  「我那裡沒有排骨粥。」她口氣還是很硬,心卻一陣暖。那句「去你那兒吧」,把她的怒火瞬間弭平。

  「沒關係,沒排骨粥無所謂,有排骨精就好了。」

  「你說什麼?!」

  他哈哈笑,摟著她的腰。「長胖點吧,都沒有肉讓我掐。」

  「什麼啦。」徐瀞遠推不開他,不得不扛住他走。這樣走很困難欸,他很賴皮喔。

  「徐瀞遠,下次來之前先給個電話。」

  「是,讓你有時間把女人支開。」

  「吃醋呴,快承認吧!我不會笑你的。」他顯得很樂,徐瀞遠一使力,將他推開。咻。他立刻黏上去,手也纏上去,身子也貼上去,活像甩不掉的牛皮糖,真搞笑欸。「別這樣,別氣,你聞聞,你快聞聞看。」

  「聞什麼啦?」

  他竟拉開衣領,把她的頭往胸膛按。

  「變態欸。」她大叫。

  他大笑,解釋著。「我一聽你來,嚇得奔進浴室沖澡。唉,我躺了兩天,發燒,又流鼻涕,全身臭酸味,怎麼好意思見你。」

  「你就好意思見那個女人。」

  「不一樣,莞鈺是朋友嘛,你是我親愛的啊——」

  這下她的怒火,當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

  「瀞遠——」他又整個人從她身後,猴在她身上。「我太虛弱,走不動,你背我吧。」

  「不要鬧了,這樣我沒辦法走路。」

  「你扛我吧。」

  「你很重欸,你有病。」他到底怎麼回事?好反常,一直撒嬌,一直黏過來。

  「我是有病啊,我喉嚨痛流鼻涕,我病人啊。」

  唉。

  她放棄掙扎,脖子被他圈住,他掛在她身上,她只好近乎用馱的那樣背著他走。她忍不住笑了,他生病時,原來很幼稚。

  她說:「你去我那裡,家裡的排骨粥怎麼辦?」

  「我不想吃排骨粥,我想吃小米粥,弄給我吃好不好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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