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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


  程少華竟一副受辱的無辜表情。“我這麼用心愛護你的房子,特地把快死的花草拎來給你,你知道這一盆有多重嗎?要不是你說討厭接電話,我就讓你自己過來搬走。還有,換作別的房客根本不會為了這樣一盆快死的花草特地搬來還你,你要是不Care,我就放著不管了……”

  “是是是,我帶回去。”她頭痛,抱著花盆離開。

  “下個月見喔。”程少華好歡喜地目送她。“要把它養好啊。”不忘叮囑。

  徐瀞遠捧著花盆回去。

  她當然不會讓左手香就這麼死去,沒看見就算了,看到了就必須處理,陽臺的花草是當初跟妹妹一起養大的。

  晚上,徐瀞遠將那一盆左手香,擱在桌上,靠近窗戶。

  她面對左手香坐著,托著腮,愣愣瞧了很久。

  她納悶,有哪個房客會無聊到拿一盆快死掉的花草煩房東?程少華還真敢開口,那傢伙怪怪的。

  左手香換了土,加了肥料,曬過太陽,一天比一天長得精神漂亮。很快發出新葉,容光煥發。

  隨著繳房租的日子近了,徐瀞遠有點不安,這次,程少華該不會又羅嗉什麼事了吧?

  這次,程少華在繳房租前一天發簡訊提醒她——

  “記得帶那盆左手香回來。房客程少華。”

  “不用了,左手香我留在這裡養。”徐瀞遠回訊。神經病,幹嘛還特地搬那麼重的花盆過去?

  “我有強迫症,租房子的時候有三盆左手香,少了一盆我住得不舒服。”你神經病!徐瀞遠從床上跳起。這傢伙變態嗎?!找她麻煩。

  好,明天讓你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。

  徐瀞遠的戰鬥力整個被激起。

  她關掉手機,同時決定,明天要將程少華罵個狗血淋頭。

  ***

  徐瀞遠今天排休,停車場老闆汪大吉過來交接,他五十多歲,住附近,停車場是汪家祖產。早上八點,他腋下挾著報紙,穿汗衫,海灘褲,夾腳拖,悠哉悠哉從住家晃過來。

  “早啊……”他看徐瀞遠右手環抱花盆,已站在收費亭外等。“要出去啊?早餐吃了沒?”

  他每次都大嗓門地熱情問候,同時又毫不介意地接受她冷淡的回應。

  “昨天收了四千五。”徐瀞遠將鈔票給他。

  “你點一下。”又交接車主鑰匙。“呵呵呵,不用點,信得過你啦,捧這麼大花盆要去幹嘛啊?”

  “去打人。”

  汪大吉大笑。“你這麼瘦怎麼打人?不要被打就好嘍。要不要我幫你?”徐瀞遠揮揮手,走了。

  花盆重,天氣熱,她才走幾步,就熱得汗如雨下。左手吃力地從褲子口袋撈出手機,撥給某人。

  “小毛——『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』幸福在演了,要不要跟我去看?……唔……早場看完還可以看中午場的『海賊王』……別尖叫,就知道你想看『海賊王』……不過今天我要收房租,四點要先走不能到晚上……”

  下午四點多,徐瀞遠從幸福戲院離開,她捧著花盆,站在公車站等候。從這兒到收租的咖啡店,搭捷運要轉線,扛著花盆走來走去的很麻煩,她改搭公車。

  上車後,徐瀞遠坐在車廂左側,靠窗位置。膝上放著塑膠袋,袋內是那一盆左手香。

  她額頭抵在車窗玻璃面,搖晃中,凝視窗外風景,一會兒,公車駛經臺北東區,熱鬧的忠孝東路,沿路是剛放學的學生。她看著這些少年,走在鬧區騎樓下,他們逛街,打打鬧鬧地。過去,她跟妹妹也常常那樣歡笑地並肩逛街。她思緒飄得老遠……

  “真的嗎?開設計工作室很好賺嗎?”妹妹勾著她手,雀躍地問著。

  那時,她胸懷大志地告訴妹妹,以後她要自己開工作室。妹妹一路上蹦蹦跳跳地說:“我要變有錢人了!”

  徐瀞遠好像又看見過去那個穿套裝,拎著公事包,意氣風發的自己。她握著妹妹的手,昂首闊步,很囂張地。

  “等我累積好人脈,開設計工作室,你辭掉工作來幫我,我們姐妹一起賺大錢。等存款夠了,就買房子讓你住,我們搬出去,姐會把家弄得非常漂亮——”

  “那一定要釘大書櫃給我,我要放漫畫書。”

  “沒問題,沿著牆壁,釘大書櫃給你。”

  “Yes!”徐甄宜歡呼。“我們終於可以擺脫哥了,每天看他跟媽要錢,一天到晚鬧事,媽老是哭哭啼啼的,我都快瘋了。”

  “放心,姐一定買房子讓你住,以後不用看那傢伙發神經。”

  “等姐姐賺錢,我負責數錢,我們姐妹合作天下無敵。我覺得我們要轉運了,以後靠你了?——”

  可憐的甄宜……是姐姐害了你。徐瀞遠失神地想著往事……忽然,有東西撞到她右臉。她轉過頭,看見隔壁睡昏了的女高中生,一把油膩的發黏在她臉上。

  “喂。”徐瀞遠推開她。

  染紅發的女生驚醒,看著她。“幹嘛?”

  “你頭髮碰到我了,過去一點。”

  “很凶喔,是不是欠揍?”女學生呸地,賞她白眼,還很故意將書包往她那邊頂過去。“你才給我坐過去一點!XXX。”奉送一句髒話。

  徐瀞遠一把揪住她頭髮,她哀叫。“聞聞你的頭髮,幾天沒洗頭了?”

  “X,你真的是欠揍。”女學生一掌呼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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