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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


  「天有日月,人有耳目。天以日月為陰陽,人以血氣為陰陽,我以我全部熱血誓言保衛你的摯親。

  天有三百六十五度,人有三百六十五骨節,我以我全部之骨願為守護你的摯親而甘於粉碎。

  天有四萬千星斗,人有八萬四千毫毛孔竅。吾每一孔竅為愛你而呼息——」香思握緊他的手爽快起誓。

  「天地為證,千千萬萬飛螢為目,我蔚香思倘若違背誓言傷吾所愛之親,則天地不容罰我受烈火焚燒,魂飛魄散如墜地獄,絕無怨言——」

  無痕忽然吻住她的嘴,好毒的誓言,他深深吻住她,怕她說出更毒的宇眼。他抱住她溫軟的身子,上天,印證這份愛。無痕心底忽起莫名的恐懼,從來他不求這個天,但此刻,他抱著香思,衷心懇求天地仁慈。

  讓香思永遠不知自己身世,讓他們可以如此纏綿至地老天荒,哪怕他曾領受過多少無情歲月,如今有香思,他心滿意足再無遺憾!

  香思在他炙熱的吻下顫抖地回抱他,她的愛哪怕是粉身碎骨,哪怕是魂飛魄散,這尋得所愛的悸動,這擁著命中所愛的滿足,值得她付出一切守護。

  朔風冽冽,入冬天冷刺骨。

  恒山僻處,空曠的野地,蘆葦淒涼的環繞著泥地上墓塚。

  樊烈領著一干龍虎門弟兄,在淒豔的夕照下,當他真正見到碑石上的名字,眼中進射出野獸般瘋狂的精光,隨即,他崩潰地撲倒墓前抱住碑石仰首撕心扯肺痛嚎出聲——

  「不——不——」他不顧兄弟們在場痛哭失聲,那野獸般的悲鳴令身後眾人不忍卒睹,紛紛掉下淚來。

  樊烈抱著碑石,覺得心腸都被這殘酷的真相撕裂碾碎。他千里迢迢尋來的香思,竟是荒地裡冰冷的墳塚,不……熱淚淌下他狂猖的臉龐。他的香思,他呵護真愛的香思竟會橫死他鄉,怎麼可能……這怎麼可能?

  「香思……香思啊……」

  在那痛心疾首的壯碩身子後頭,蕭凡陪著牙兒也默默地低聲啜泣。

  年老的龍虎門主不停暗暗掐牙兒手臂,低聲命令。「哭大聲點,再大聲點……」他早早收到香思的信帖,知道這全是假的,只好按著香思的意思賣力演戲給樊烈看。他掐的力道加重。「快,眼淚、眼淚……」

  唉喲,師父掐得人家好疼哪!「師姊啊——天啊--阿娘喂——」連墓碑都找人做了,師姊真會整死人。牙兒吃痛果然粉自然地進出眼淚。她一副痛心模樣,在師父的眼色下,嚎啕痛哭。「你死得好慘啊,大師兄來看你了……天啊……你瞑目吧……師姊啊……」

  蕭凡斜眼瞪牙兒山眼,從齒縫中啞聲命令。「你說些別的,更淒厲點兒!」他深伯樊烈起疑。

  還不夠慘啊?牙兒皺皺鼻子,嚏嚏鼻涕,氣運丹田,卯足了勁,往前一撲,拍地痛呼。

  「牙兒也不想活了!」真要這樣煽情是不?「你拋下牙兒,牙兒也不獨活了……牙兒不想活了,以後再沒人給牙兒做點心,以後再沒人彈琴給牙兒聽,以後牙兒再沒人可以說話了……嗚嗚嗚……牙兒乾脆死了去陪你,你真狠心……師姊啊……嗚哇……你好慘啊……天啊……地啊……把找的師姊還給我啊……」她乾脆將臉埋進黃土裡,身子故意顫抖個不停,抖得肝腸寸斷,哭得眾兄弟們紛紛熱淚盈眶,一副大家都別活了的氣氛。

  哼,夠灑狗血了吧!牙兒簡直佩服起自己的演技了。為了師姊,她可說是沒有形象了。

  牙兒淒厲的哭聲令前方撫墓的樊烈更加悲痛萬分。樊烈一身傲骨都為這個女人的死訊給擊碎,他宛如被人抽幹了生命,悲痛欲絕。

  「大師兄,天色暗了——」許久不見他起身,師兄弟們忍不住喚他。

  樊烈失魂落魄的跪坐香思墓前,槁木死灰地一句:「你們先走吧,讓我在此陪香思幾天。她一個人躺在這裡,一定好寂寞。」樊烈摸著碑石上的名字。

  「不怕,大師兄陪你——」他心智渙散喃喃自語。「是師兄不好,沒有好好保護你……」原本總是精光外露、神采飛揚的黝黑瞳眸如今是山片血紅。「香思,是師兄的錯……是我的錯……我沒有保護你,讓你橫死異鄉……我的錯……」

  牙兒縱是再氣大師兄那蠻橫霸道的性子,此刻也不禁要動容。「大師兄?」怕是師姊看見這一幕也要心軟吧?

  「就讓他留在這裡。」蕭凡領旗下子弟離開,牙兒隨行于師父身側。

  看來,樊烈是真信香思死了。蕭凡暗暗松了口氣——香思啊香思,你用計安撫這頭猛獅,但為師見徒兒身心重創,真個也感到內疚,你真把你師兄克得死死地。「唉……」蕭凡難過地歎息。

  牙兒抹幹臉上淚跡,悄聲地道:「師父,過些天我也要和你去,我想念師姊……」

  「噓——」蕭凡瞪牙兒一眼。「別提!你要真關心地,師父會跟她提起,你留在龍虎門,免得師兄回來起疑。」

  「哦。」牙兒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。她再回頭,看見遠處墓前的大師兄動也不動。「我覺得師兄好可憐。」

  「被情所困的人都是可憐的——」蕭凡歎道。「都是瞎了眼,盲目又衝動的可憐人,但願你師姊真的幸福。」

  正當樊烈哀傷得不能自己之際——

  「呵呵呵……」乾淨清脆的笑聲,令山林裡寒風減去了冶意。

  香思和荊掠及無痕坐於亭子底下,石案上擱著下了一半的棋盤。荊無痕剛習會使棋,他這初學者每下一步路子都惹來一旁兩位「前輩」的譏笑。

  他皺起眉頭,見香思毫不留情地吃掉他一顆棋子。

  荊掠一旁嚷嚷:「叫你別下這處,看吧?你聽我的,使那顆棋子!」

  荊無痕臉色難看,偏偏不依,按自己性子使——果然香思又笑眯眯連吃他兩顆子。

  「徒弟終是鬥不過師父的。」香思笑眯了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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