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單飛雪 > 密愛·2503房(下) >
二十


  房裡,響著扒飯的聲音,她吃得快又急,狠絕得像跟咖哩有仇,急著消滅它,吃到面目通紅,肚子快撐爆,還不知道停。

  門鈴響了,小君抹抹嘴,去開門。

  「你忘了這個……」是周德生,手上拎著紫色毛外套。

  「謝謝。」接過外套,才要說再見,忽地一陣噁心,她轉身往廁所沖,趴在馬桶嘔吐。

  「你沒事吧?要不要緊?」周德生跟進來,不怕髒又是遞面紙又是拍她的背,留下來照顧她。「怎麼會這樣?要不要看醫生?」

  小君嘔得五臟六腑像要翻過來了。吐完,她洗了澡,換了衣服,回客廳休息。

  周德生還在,他泡了熱茶給小君喝。

  「沒關係,我沒事了。」她癱在沙發,說話有氣無力,面色蒼白。

  「是不是吃壞肚子?」

  「是啊,我過敏。」她掩面,給一個虛弱的微笑。

  「對什麼過敏?咖哩?還是裡面的什麼佐料?家裡有沒有藥?」

  哪裡有解藥?她無所謂地笑一笑。「沒關係,我沒事,你可以回去了。」

  她對往事過敏,對和黎祖馴熱愛過的每個細節都過敏,失戀是重傷害,時間過去,外表也許已經看不出來,但是……小君自嘲地想,她已經成了過敏兒,不過是咖哩飯啊,就輕易將她好不容易平息的內心崩潰。都兩年了,這過敏原莫非是根植在體內?怎麼還會忽然跑出來鬧鬧她?教她痛苦?那個人讓她重傷,怎麼還會被影響?

  周德生很溫柔地說:「我再待一下好了,看你這樣,真讓人擔心。」

  放下掩面手,露出仿徨的臉色,小君望著周德生,凝視那關懷的眼神,忽然像被針紮痛心。她恍惚,她一定是瘋了,不然為什麼會在周德生眼睛裡,忽然望見黎祖馴?這錯覺,還來不及推翻,淚洶湧,就急淌而下。她失控,蒙住臉痛哭。失去愛,一個人掙扎著,她好寂寞啊!

  「不要哭啊,為什麼這麼難過?要不要試著說出來?」周德生慌了,更走不了,想安撫,卻不知如何安慰。

  「我很恨……一個……很可惡的人。」她吞吞吐吐地說了,太難受也太寂寞了,狼狽時,深夜時分,來自同國度的朋友善意的關心,讓她一時卸下心防,將痛苦說出口。

  周德生輕拍她的背,安撫著:「沒關係,不要忍,想哭就好好的哭……」

  她失控,果真淚流不止。「那個人真的壞透了……你知道他多可惡嗎?他……」滿腔恨無處發洩,這會兒她混亂地說出來,將內心沈潛著的痛苦全發洩出來,對著個不熟的朋友,反復將情傷說了又說。

  就好像江小君近在眼前……

  於此同時,臺灣,桃園,半夜三點多,店家都關了,地上散落前一晚鬧市遺下的垃圾,清潔員出動,沿街清掃。

  街旁,有一處,正燈火輝煌,鬧嚷著。一群內行人聚集藝品拍賣場,這群男人,個個看起來表情陰鬱,行為低調,面目模糊,他們穿著隨便,有的甚至還穿拖鞋,或抽煙或嚼食檳榔,或忙著透過手機跟朋友通報狀況,這群人不時激動地搶著出價,競標商家展示的字畫。

  在三教九流的人群裡,有個氣質獨特,身穿卡其襯衫、卡其長褲的男人,他目光如炬,和頻頻出價的那些人不同,他只靜靜看著,待要出手了,就一徑喊價到底,絕不手軟。

  看一幅幅被標走的字畫,嘿,有時看著字畫被買走,買家趾高氣昂頗為得意,他卻在心裡偷笑。可憐的傢伙,那張齊白石的畫是假的,李可染的畫也是贗品,那個笨蛋竟然看不出來黃賓虹的畫哪有這麼差?而那幾個搶著競標炒熱買氣的分明是商家自己人。

  這天晚上,這個人從淩晨兩點站到天亮,冬日清晨,寒意蝕骨,他也不覺得累,最後最後他只出手買了一個清朝花瓶,一套頗有歷史的硯臺。

  散場後,他低頭看看手錶。這是他常做的動作,望著她送的手錶,看指針在跑,就好像伊人就在左右。希望時間跑得快一些,更快一些。再兩年,她就回來重聚。她在國外好嗎?

  「黎祖馴!」有人喊他。

  回頭,看楊美美正跳下計程車,反抓著身上大衣,噴著寒氣,過來找他。

  「這麼晚跑出來幹麼?」

  「就知道你在這裡混。」因為天冷,她臉頰凍得通紅。「走,一起去吃早餐。今天買了什麼?」她好奇地拿了他買的東西打量。「能賣錢嗎?」

  「整理後,應該可以賺兩萬多。」

  兩人鑽進路旁一輛老舊的黑色轎車。這是黎祖馴買的二手車,他改裝過,性能還不錯。黎祖馴發動汽車,驅車往佈滿吃食的早市。

  「想吃什麼?」她湊身問:「我睡不著,肚子餓死了。吃火雞肉飯好不好?還是牛肉麵?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不錯喔!」

  「最近有沒有小君的消息?」他問的卻是這個。

  「沒有,我又沒她那邊的電話,連搬新家都沒辦法通知她。」美美已從助理升為造型師,把那棟貸款沉重的房子賣出去,和媽媽在臺北縣買便宜的小公寓住。她搓著雙手,呵著熱氣。「好冷喔,幹麼不開暖氣?」

  「壞了。」

  「修啊!」

  「沒空。」

  「幫你開去修。」

  「小君有打電話給你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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