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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美術小莞拿出錄音筆,要錄下關導的要求,免得他老大事後反悔亂罵人。

  燈光嫋嫋,氣氛頗佳,關導忽然起乩,走來走去,走來走去,右手拿出煙斗,點煙抽,煙飄飄,他老兄遙望遠方,任美術跟巫製片在他後頭也跟來跟去,跟來跟去,苦等下文。

  關導眯眼,站在落地窗前,望著樹梢,忽走到門口看月亮,忽又徘徊牆角,對壁上光影發怔,嘴裡念念有詞:“我要藍色。”

  “深藍還是淺藍?”巫製片問。

  “不是深藍,也不是太淺的那種藍,不是一般那種藍。”

  “是寶藍嗎?”小莞心急,千萬千萬不要抽象!大導。

  關導沉吟:“嗯,是那種接近夏日午後晴空的那種藍,我在希臘見過,近乎透明帶點銳利的藍……一種能淨化心靈的藍,看了讓人會想掉淚的那種藍……天啊,嘖嘖嘖,那個藍啊……”

  X!有種你就給我這樣繼續藍下去!

  巫瑪亞變臉,煩躁了,頻看表,有完沒完?很晚了欸。

  關導還沒藍完,他噴出一口煙,眼神迷離,聲音飄渺:“那是令人心碎的藍,正好反映出女主角仿徨無助的心情,透過這種藍色包圍的房間,隱喻她跟男主角無望的愛情,對比出現實生活的無奈,映現出人世的淒涼和……”

  又開始了……小莞和巫製片對看一眼,了然於心。關導又在失控了,沒興趣聽關導談藝術經,她們只想搞清楚——老大!你要的究竟是哪一種藍?

  巫製片果然流氓,當關導正一發不可收拾地靠夭時,當他開始起乩從牆角走到屋外去撫摸大樹,從楚浮電影的藍講到“藍色情挑”那部電影,巫製片果敢堅強有效率地追上去,打開隨身大包包,取出色票本,捧上前,打斷導演的廢話連篇——

  “導演你看一下色票本,比一下,是哪一個藍,喏……這幾頁都是藍,導演挑一下。”管你哪種藍,顏色全編號了,清清楚楚。

  砰!巫瑪亞將色票本塞進關導懷裡。

  關導捧著色票本,一臉錯愕,雙手顫抖,怔住兩秒,緩緩看向巫製片。

  美術小莞很窩囊地躲在巫製片身後偷笑。色票本?喉,巫製片果然狠角色,直接破題喔。

  眼看導演一臉恍惚,巫瑪亞追問:“哪種藍?”她咄咄逼人地問:“到底哪一種?”沒時間我沒時間,別再亂藍了,快,來個精准的藍!

  關大導瞄了瞄色票本的一堆藍,沉默半晌,忽然——

  “你有沒有一點sense啊?!”鏗!色票本K向巫瑪亞,關導暴跳如雷。“他XX的,我在談藝術,藝術啊!你給我拿色票本出來,你就不能長點靈性嗎?去你的!”

  嗚……美術小莞嚇哭了,蹲下,顫抖地拾回色票本。心酸,國際大導了不起,這樣羞辱人。

  沒被K的美術哭得唏哩嘩啦,被K中胸部小咪咪受創的巫瑪亞,倒面不改色一臉無所謂,果然神經夠大條,感覺夠麻木。

  她拿來小莞撿回的色票本,繼續翻開藍那頁,再次捧到震怒的關導前,一臉平靜,口氣尋常,指著色票本:“這一種藍可以嗎?還是……這個呢?還是淺一點的這個?導演喜歡哪一個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請導演快決定,牆紙糊上去以後要是不滿意再改的話會增加支出。”唰唰唰,巫製片翻開記事本某頁。“關導,你目前拍攝進度嚴重落後,金主那邊很有意見,殺青日期多延一天,劇組的開銷就要多增加二十萬,得罪金主,以後再合作就難了,哪種藍?”

  “這種。”關導指了指。

  “OK!”搞定。巫瑪亞將色票本交給還在哭的小莞,指著導演要的那一款。“他要這個藍!”搞定,回家!

  這就是巫製片的生活,每天處理大小不斷的狀況,周旋各大導演和金主之間,協調劇組各種狀況,天天早出晚歸。她錢賺很多,但精神緊張,長期失眠,所以瘦巴巴,還常常掛精神科,想解決失眠的問題。

  轉眼,秋天過去,龐震宇飛去紐約逍遙,爛攤子讓她收拾,幸好她夠厲害,搞定新加坡那間大公司,開會延到九月底。

  今晚,龐震宇從紐約回來,跟新加坡那組人馬開視訊會議,雙方談得融洽,確定合作。巫瑪亞終於放心,回家時,都淩晨三點了。

  一進門,她就聞到酒味。老爸倒在沙發上呻吟,吐得滿地都是。巫瑪亞拉起老爸,拖往房間:“我說過了,要喝可以,到外面喝,你知道有多臭嗎?!”累得要死,還要伺候老頭子,煩。

  “你嫌你老子臭?你是我生的,你想下地獄嗎?”

  “我早就在地獄裡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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