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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二


  入冬以後,天氣更冷了。北風蕭瑟,滿地的枯葉隨風翻飛。

  座落在山林裡的大別墅,白色的牆,黑色圍欄,黃昏時分,更顯寂寥。

  裡頭傳來悠揚的老歌,周璿甜膩的嗓音唱著?“永恆的微笑”——

  心上的人兒,有笑的瞼龐,她還在深秋給我春光。

  心上的人兒,有多少寶藏,她能在黑夜給我太陽。

  這裡沒有春光,這裡已經沒有太陽。

  別墅裡,偌大的客廳,白沙發前,坐著個神情憂鬱的男子。桌面上,一台計算機開著,屏幕上,一架虛擬的復古唱機隨著周璿的歌聲轉動,但白舶仕的世界卻似停止了轉動。

  他將傅欣蘭平安帶回臺灣,他終於跟傅欣蘭劃清界限,從此橋歸橋路歸路,可是……嘉麗不會回來了。

  他還是正常上下班,每天對著一口口爛牙,煩躁得不得了,有次甚至對一位壯漢咆哮:“你如果不刷牙,他媽的活該爛牙!”

  唉~~這實在糟糕,醫生怎麼可以失去理智?嘉麗說的對,他情緒EQ差。在失去她後,他活得像行屍走肉。

  白舶仕天天心情躁郁,莫名地厭惡他的工作,討厭幫人看診,討厭小孩在他診所啼哭。以前放假時最愛看地理頻道,可是現在看見大猩猩啊、大象啊、探險隊啊,他就覺得悶。

  他跑去租“少林足球”來看,想找回開心的感覺,可是,沙發旁空蕩蕩的位子,教他看著周星馳只想哭。

  他懷念她的笑聲,就算她偶爾很過分,總喜歡在他管轄的地盤上吃餅乾,餅乾層掉得滿地都是,那都無所謂,他渴望她來糟蹋他的地方,然而她卻不見蹤影。

  地板很乾淨,亮晶晶,他看了只覺悲哀。客廳好整齊,多清爽,他看了只想咆哮。除了自己的呼吸聲,除了機器播放的歌聲或是電視聲,房子靜得教他想踹牆壁。

  晚上睡覺時,對著窗,望著天花板搖曳的影子,想到她亮晶晶的眼睛,還有她嘩笑的表情,老天~~他空虛得想死掉!

  他願意,好願意天天跟她吵架,從吃東西的順序吵到書籍排放的規矩,從遙控器吵到亂扔的衣服,他什麼都願意跟她吵,只要她回來。

  白舶仕想,她不會做菜,沒關係,他做;她不善於理家,沒關係,他理;她愛亂扔東西,沒關係,他收;她討厭他嘮叨她,沒關係,他可以閉嘴……

  只要她回來,他願意天天陪她高唱“寂寞難耐”或是“征服”,他要她天天晚上纏著他玩撲克牌,而他會故意輸,只要她回來。

  他保證不再笑話她連咖啡都不會煮,他會說這個我來就好。

  他不會惱她連菜瓜胡瓜都會搞混,反而會誇她很有創意。

  他發誓不再罵她講話難聽、脾氣很壞,他會贊她成人還能這樣率性多可愛。

 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嫌棄她,全世界的人都認為她沒人要,沒關係,他要,他媽的,他要她!就算,就算她從頭到腳有他媽的幾千幾百個缺點,就算跟他像南極與北極差他媽的那麼多,不要緊、不礙事,他要她,只要地回來……

  可是……她不再回來,她消失了。

  電話不接,住處沒人,簡直像自人間蒸發了。一、兩天如此他還能忍受,七、八天如此,他覺得快發瘋。

  失去嘉麗,白舶仕的世界沒了春光、沒了太陽,更沒有笑容。他一向規炬,標榜行事規炬有條理,可是他現在蓄起落腮胡,並非趕時髦,而是他再提不起勁打理自己。大半時候他都在想她,她在哪兒?在做什麼?她會不會想他?她去哪兒了?她過得好嗎?她、她還在氣他嗎?

  他想她,想得快發瘋了!他不過去紐約幾天,趕回來就急著找她,她卻消失無蹤。

  白舶仕打開電郵,寫了封信,寄給嘉麗。他希望她會收信,假使她看見他的信,她會回復嗎?或者她根本連看都不看就刪掉?畢竟他那麼可惡啊!

  今晚,那岑寂許久的電話終於響了。

  是她嗎?白舶仕立刻接起。

  “喂?”是大山的聲音。

  “幹麼?”白舶仕好失望。

  “嘿,車嘉麗旅行回來沒啊?”大山問。

  白舶仕驀地抓緊電話。“旅行?她去旅行?”

  大山詫異。“ㄟ~~你不知道啊?”

  一個小時後,白舶仕沖進大山診所,看見嘉麗養的小貓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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