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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
  荊永旭歎息,倒在床上。摸住左胸,那裡痛著,提醒他,他不要愛情。往事不堪回首,來日亦不想追。感情兇猛,他親眼見過愛如何傷人,教人瘋狂,他的母親,是最好教訓。再看看文敏,那麼漂亮的女孩,因為得不到他的愛,變得面目猙獰,並放肆地因著喜歡他而處處干涉他的私事,對任何接近他的女人抱持敵意。難道因為愛,人們就可以將種種瘋狂行為合理化?

  愛呵,總是引發出人們最自私醜陋的一面。荊永旭沒自信,他怕哪天愛上誰,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樣。荊永旭不敢放膽愛,可是啊,那張明媚小臉,那雙可愛眼睛,又在他腦海亮著閃著。

  三天了,如影隨形。電話拿起放下又拿起放下,耳朵想她,想聽見她的聲音。好不容易睡著,她還追到夢裡。醒來開窗,她就變成窗外陽光。他看書,她化作鉛字。他吃飯,她坐在對面的空位。他看電視,每個頻道都有她。她變成主播,播報新聞,新聞內容,是他跟她的好時光。

  那一把開朗的嗓音說:“你也躺下,跟我一樣瞧瞧這月亮、這星星,你會覺得這樣死了也開心,這樣看著看著,真不想回真實的世界。唉,怎麼辦?我不想回臺灣了,我不想工作了,我只想一輩子這樣躺著看著它。”

  荊永旭心坎泛酸,他也不想活在真實世界,他也想看著星星月亮發夢。

  如果在夢裡,他會毫不遲疑,擁抱這可愛女人。當她說出這樣可愛的話,他立刻要吻那張可愛的嘴。想及此,煩躁,身體燙,心好亂……

  孔文敏黯然地走進荊永旭的房間,惆悵地吸口氣,渴望他的一切。這裡的一景一物,因為荊永旭,在她眼中都別有意義。

  書桌上的文具,檔案櫃的檔案,收納得整整齊齊,一塵不染。椅子搭著白襯衫,她走過去,愛戀地摸了摸他的衣衫。忽然,目光一凜,瞥見桌上的相片——

  是蘇笙!

  相片裡,蘇笙睡在船裡,仿佛在夢裡笑。能溫柔地捕捉住這張睡容,拿相機的人是怎樣看待相片裡的人?

  孔文敏黯然失色,眼淚落下來。

  永旭將蘇笙拍得很美。孔文敏悲哀地想,他從沒為她照過相,甚至很少正眼瞧瞧她。她有三大櫃高級衣服,輸給穿破牛仔褲的。她有豐厚家底,良好背景,嚇死人的高學歷,輸給一個會為十萬,上臺吞水餃的。她在他左右,但他不看她;蘇笙出現,他眼睛就對準她。

  漫長歲月,她跟男人保持距離,苦心妄想地要消滅自己跟荊永旭的距離。電光石火間,孔文敏明白了——

  十六年又怎樣?十六年輸給一天。她的心血白費,情意浪費。瞪著相片,她妒得發狂。這結果,太不公平,她不接受。蘇笙是桌面的一抹咖啡印,蘇笙玷污她高貴的荊永旭。

  蘇笙睡得迷糊,寤寐中,電話鈴響,接線生用英文重複了好幾次,她模糊地聽懂了——有人找她。

  誰?是他?一定是他!蘇笙興奮得叫了一聲,沖出房間,下一刻又沖回來。奔進浴室洗臉刷牙,套上褲子奔出去。

  在電梯,蘇笙對鏡扒梳頭發,興奮又緊張。

  一定送相片來了,他會約我出去嗎?特地送相片來,我可以請他喝咖啡吧?會不會太刻意?

  心快蹦出胸口了,要命,好高興。

  走出電梯,一看見等著的人,原本充滿光彩的臉一瞬間黯下。

  荊錦威看見她,朝她揮手。待她走近,笑著說:“嘿,記得我吧?”

  “嗯,這麼晚了,有事?”

  “什麼晚?”他誇張地敲敲手錶。“曼￿是不夜城哪,現在才十一點,走~~”拖住蘇笙就往外走。

  “喂?去哪?”

  “曼￿最時髦的地方。”

  半小時後,蘇笙跟錦威坐在床上。一張雪白的柔軟的超級大的床,床上除了他們,還擠著幾十位陌生人,或躺或坐都在同一張床上。原來床就是這間PUB的椅子。

  蘇笙嚷:“什麼鬼地方?”

  荊錦威得意地笑了。“怎樣?很特別吧?”

  PUB像太空艙,客人們全赤足躺在床上喝酒聊天。荊錦威跟侍者點酒,自在得像在家裡。因為哥哥,他對蘇笙好奇,打電話查詢各大飯店,找到蘇笙,約她出來,想看看這女人到底有什麼特別處。

  荊錦威側臥在床,跟她介紹:“Bed Supperclub,曼￿最有名的PUB。”

  “是喔。”蘇笙正襟危坐,張望左右男女依偎的姿勢,厚,肉體橫陳,這對兄弟差太多了吧?一個帶她坐船,一個帶她上床?

  荊錦威問她這幾天到什麼地方觀光,他風趣健談,最後巧妙地打聽那天晚上,她跟他哥哥去哪?

  他說:“他第一次跟女孩混到早上才回來。”

  “真的?”蘇笙聽了心裡有點高興。“我們夜遊,坐船去。”

  “唔,你覺得我哥怎樣?”

  “不錯啊!”

  荊錦威啜口酒,若有所思地問:“如果我跟我哥,挑一個當你男朋友,你挑誰?”

  “你哥啊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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