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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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尾聲 蟬幼時埋在地底深處,靠著吸吮露水與樹根汁液存活,要經過漫長的十七年。 有那麼一天,蟬忽然感到身體發生變化,某種熱情在體內騷動,來自天賦、本能驅使,蟬開始奮力鑽出泥地爬上樹梢羽化,墊伏在樹幹為著某種悸動震翅鳴叫,叫來了它命中註定的另一半,然後它們的十七年彷佛就為這一次纏綿。 那悸動是愛情的魔力,那呼叫是愛情的力量,然後呢? 纏綿是那麼地短暫啊,蟬在找到命中另一半時,它們的生命也等同到了盡頭。 可是……夢蟬不想死,她好不容易找到命中天子,她怎捨得就這麼死去?她不要一個像蟬那樣悲慘的宿命,儘管她的確是沉入了深深黑暗底。 但這世上有一個人還是深信她會醒來,在她昏迷了近半個月後,在所有的人都作了最壞的打算,甚至要他放棄時,他還是堅信,夢蟬會醒。 她的生命怎麼可以如此短暫?她分明還有呼息,她只是沉睡而已。 晨起推窗,紅雨亂飛,原來……是春天櫻花瓣兒飛進窗欄。 “夢蟬……”龐轍嚴合目感受春天清新的空氣,他轉身微笑地望向床上蒼白的人兒。“你也聞到了吧?是春天的味道。”他踱至床畔坐下,俯身溫柔地望住夢蟬,她削瘦的臉蒼白似雪。“你別貪睡,春天了,還不醒?” 我聽得到、我聽得到……夢蟬努力地想睜眼卻一點力也使不上,她的身體不聽使喚,只能一直無助地聽師父說話。是的,已經好些天了吧?她一直聽見師父和她說話,可她就是醒不來! 這段日子只是無助地聽著各式各樣的聲音。 聽大夫說:“她恐怕永遠只能這樣躺著了。” 聽卓菲啜泣說:“你怎麼了?那死老曹被師兄揍得慘兮兮,焰合堂也被我和慕風給掀了!我們都已經幫你出氣了,你還不起來!你存心當個活死人嗎?”她難過地哭道。“我把大師兄都讓你,你高興了,還不起來?” 我想起來,我想……夢蟬無聲的呐喊,在黑暗中咆哮。 更多是師父溫柔的嗓音。“我知道你聽得見我,夢蟬,你聽得見師父,對不?” 師父……我怎麼了? “你那麼膽小一定好害怕。你別怕,師父陪著你,師父會一直守著你,一直等到你醒來,你不要怕……” 是這個聲音一直給她力量,讓她在無盡的漫漫黑暗中,煎熬過一天又一天。 此刻他又在她身邊說話,他的嗓音是那麼哀傷,可他說的都是快樂的事── “如果你醒來,師父就叫卓菲表演一百個後空翻給你看,這可是她撂下的狠話。如何,你想整她就快醒來。” 黑暗中夢蟬笑了,可是卻牽不動嘴角。她想像美麗的卓菲不停翻後空翻的模樣,她真笑了,可是怎麼也牽不動嘴,她的身體全背叛了她。她惶恐著,又聽見師父說:“趁你現在睡熟了,師父告訴你一個秘密,關於那個赤發妖,其實……全是師父誑你的,明知你膽小,還故意嚇唬你……”他頓了頓,聲音暗啞,有藏不住的澀。“你要生氣,就醒來罵師父,你從不罵人,要不要試試?師父讓你痛快罵一頓!” 夢蟬哭了,黑暗中狠狠地哭了,這一次,眼淚流出眼角,真實地淌出!一隻溫柔的手立即幫她拭去淚漬。 “你聽得到!”亢奮的聲音激動直嚷。“你聽得見我!”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攬進一堵非常溫暖的懷抱,溫暖?夢蟬悸動起來,她有感覺,她感覺皮膚上那溫軟的觸感。 我要醒!她在黑暗中奮力掙扎,努力想發出聲音,她很急,眼淚淌出更多更多。 龐轍嚴心疼地看她眼角不停地滲出淚兒,他眼眶也跟著痛了、紅了,將她緊緊緊緊抱在懷裡,下顎抵著她額頭。該死,他的心好痛。 “就連昏迷中,你還是一樣愛哭。”他笑著說,小心翼翼撫摸她緊閉著流淚的眼睛,撫摸那濕潤的眼睫,低頭溫柔地吮去晶瑩的淚珠。 她總是那麼愛哭,總是有流不完的淚,於是他吮去那不停滲出的鹹鹹的淚水,寵愛地喃喃道:“別哭,蟬兒,我把你的淚全吻走了,你再沒淚可以掉了……” 然後奇跡似地,在龐轍嚴唇下的眼瞼動了動,他震驚地退開,屏氣看著那正企圖睜開的眼睛,他興奮地大叫:“夢蟬!” 長久墊伏於黑暗底,當她終於睜眼,她想,她要看見那一張俊朗的臉,那一張她最喜愛的臉。日光刺目、耀眼。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睜開眼睛,同時師父的臉倒映她眸底。 龐轍嚴激動地望著好不容易醒來的夢蟬,他臉上有著複雜的表情,興奮又害怕,彷佛惶懼著這不大確定的訊息。 夢蟬望住龐轍嚴,視線越漸清楚。她的師父憔悴了,下顎青髭點點,一雙深情眸底滿布疲倦血絲。 龐轍嚴悸動地望著夢蟬,看她試圖蠕動紅唇,試圖說話,那似乎是件非常困難的事。她喘著氣,半晌說不出一個字,眼睛蓄滿淚水,閃爍如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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