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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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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該這樣的──龐轍嚴在心底咒駡,卻捨不得離開那馨香的唇,只管貪婪而饑渴地掠奪她唇內令人戰慄的柔軟甜蜜。他伸手握住她頸背,拉她靠到他身上。 不該這樣的,他卻吻得更深。鋼鐵般的雙臂將她箝進懷中,他加深了吻,他的舌頭探入與她相觸,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沉而原始的嗓音。老天!她的氣味是那麼乾淨美好。 夢蟬在他嘴裡輕歎,然後怯怯地伸舌和他互相摩擦。從他身上和嘴內傳遞而來的熱力將她淹沒,她渾身無力,她的心狂跳、膝蓋發軟,心悸地仰著臉任由那灼熱的吻吞沒她的理智,任由那熱熱的呼息交融一起。 很久很久後龐轍嚴才結束這個吻,他知道他們的關係再回不到從前,這個吻已經打亂了規則。他垂眸看著她喘息,霧氣迷離。她臉上恍惚的表情令他不禁微笑,她的嘴因他的親吻而濕潤發紅,龐轍嚴暗了眸色,這樣看著她輕喘,對一個男人而言真是一種要命的折磨。 夢蟬只傻傻地望住師父,他眼中溫軟的光芒令她愉悅地輕顫起來。她已經忘了這個吻是怎麼開始的,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彷佛在燃燒。 這麼冷又這麼深的夜,四下無人,在那麼熱情而纏綿的吻過後,他們只是沉默的注視彼此。好半晌,誰也沒有開口。 終於,龐轍嚴打破沉默,他眨眨眼,俊朗的臉朝向落雪的花苑。他指著那被風雪吹得直晃的梧桐樹。 “小時候的我,都在這樹底下練劍。”他渾厚低沉的嗓音彷佛深情地述說著一個故事。他的手搭上她肩膀環住她,他們並肩坐在地上。他頓了頓,說:“秋天時樹頂攀了許多蟬,它們叫得我練劍時沒法專心,我把它們全擊落下來,於是一地都是蟬的屍體。” 夢蟬聽了心底一陣不適,那麼多的蟬都被他殺死? 龐轍嚴又說:“我師父發現了地上成堆的蟬屍,就告訴我關於蟬一生的故事,後來我就再也不傷它們。”他懊悔道。“原來它們在地底埋了十幾年才能上樹羽化,羽化後也只能活一季,我怎能那麼殘忍,連一季都沒讓它們活完!” 夢蟬靜靜聽著師父低訴往事,這是第一次師父和她分享心事,這一刻在紅燈籠搖晃斜映下,她感覺自己和師父靠得很近很近。她聽著師父的聲音,忽然有一種很溫暖很親昵的感覺,彷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早已認識。 “師父。”夢蟬輕輕靠上龐轍嚴強壯的肩膀,她合上眼,小心翼翼地說:“我覺得……好幸福。”夢蟬偎著師父,紅燈籠的光暈搖晃著,映紅了她的臉頰,她微笑地靠著他溫暖的身軀。“師父好好喔!”她歎息,合上眼,柔軟無力地倚著他,她的呼息吹拂上他的頸項,於是他那一向剛強堅硬的心房彷佛也被那輕柔溫暖的呼息融化了。 “夢蟬……”他斜過臉來,看見她靠著他肩膀像是睡了。燈籠搖晃,她清秀的臉忽明忽暗。那垂在臉上纖纖的兩痕眼睫,還殘留著未幹的濕意。 他微笑,撥開散落在她頰畔的發,她的發又細又軟又滑。他看她打了一個呵欠,一臉舒服的表情,很信任地偎靠著他。 “夢蟬?” “嗯?”她含糊地應著,思緒昏昏沉沉直往夢鄉墜落。 龐轍嚴笑了,為著她可愛的睡容。心想,折騰了一天她怕是累壞了吧? “夢蟬?”他又喊她。 這次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模糊地呢喃一聲。“不要吵啊……”師父的身體好暖好暖,好有安全感,她的肚子好飽,她的心情好好,她懶懶得直想好好睡上一覺。 龐轍嚴垂眸深深地注視著她的睡容,這次他用更低的聲音喚她:“夢蟬。” “……”回答他的是微弱的鼾聲。 龐轍嚴黝黑的眼睛底閃爍著光芒,他勾起唇角,沙啞地說:“我喜歡蟬兒……” 記得那時候在麒麟山,她問過他:“師父,你喜歡蟬兒嗎?” “我喜歡。”他低語,目光溫柔。他輕輕撫摸她光滑的臉頰,拂去垂落的幾縷黑髮。喜歡她纖纖的眼睫、小小的可愛的鼻尖,和那柔柔軟軟的唇兒。喜歡她醒著時用暖暖的嗓音喊他師父,連她愛哭得讓他心煩的壞毛病,還有那膽小如鼠的性子他都喜歡。 龐轍嚴沒敢動,只是提供肩膀讓她睡,看著她亳無防備的睡容,心底有著不可思議的平靜。他環緊她纖瘦的身子,然後望著梧桐樹。 忽然覺得自己也像那些蟬墊伏樹梢,直至……直至一生的伴侶來到。 當她來時,他只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溫暖和滿足。 當她來時,他才開始意識到他命中隱約有著缺憾。是她的出現讓他開始懂得什麼叫空虛。從前的他總是獨來獨往,幾時會這般在乎起一個人?想起先前她失蹤時,他是多麼焦慮惶恐,現在環著她時又是何等的感動、滿足。 龐轍嚴靜靜坐著欣賞飄雪的花苑,他一直環著夢蟬,一直環著。此刻,他彷佛又看見那個老是在樹下練劍的自己──十二歲的他在聽了師父說的有關蟬一生的故事後,扔了劍,懊悔地把泥地上那些被他殺死的蟬拾起,小心翼翼埋進地底。從此他對蟬總有一分歉意,以及某種特殊情感。此刻他輕輕環著夢蟬,感覺某種神秘、宿命的情感亦在悸動著他。 這一刹,就連那狂亂的風雪在他眼中看來,都是何等的柔情蜜意,那些不斷自天空飄落的雪花,彷佛都是暖的。 他微笑,這……就是愛嗎?這世界忽然美好得教他覺得陌生,美麗得不可思議。他有些無法置信地傻笑著,為著身邊那個已經睡熟了的傢伙,溫柔了眸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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