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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那時的廖筱魚,比較在乎他。

  怎會這樣?他現在這麼有出息,她應該要更諂媚更巴結他啊?

  他還主動示好想幫她,結果咧?她卻拽兮兮說,她的幸福他不會懂。

  幫人家煮飯帶小孩是在幸福什麼?有什麼前途?難道打算做這個做到老死嗎?真沒出息,越活越低級,把自己弄得落魄,還離婚了……他多麼努力往高處爬,她卻致力往下游。這算什麼?

  方利澤不喜歡沒出息的人,方利澤討厭不上進的人,可是,當他問筱魚,為什麼不去喬安貴那裡上班?

  “喬安貴不是你的敵人嗎?”她隨口就答,那樣自然地說。

  那模樣,那理所當然的模樣啊。

  方利澤的心,酸酸的。

  她始終站在他這邊,與他同盟。當同學們討好喬安貴,與他為敵;她,卻選擇跟他同路,選擇跟這個曾經偷她家錢的……她都說不需要他幫忙了,也說她幸福了,他應可了無牽掛了吧?終於放下歉疚,一走了之,永不要再面對,這會令他慚愧的女人。

  可是……他還是不舒坦,心裡面,卡卡的。

  把車停在路邊,按下車窗,讓冷風吹。

  市區,燈火輝煌,招牌燈明亮。眼前是這麼璀瑰的夜色,而他心中陰影暗黑著。

  冷靜細想,才知道自己好套。

  也是,她的反應很正常。

  他的成功,對廖筱魚而言,算得了什麼啊?

  她以前過的是什麼生活?她什麼名牌沒見過?她家堆滿高貴用品哪。榮華富貴,傭人伺候,廖筱魚都嘗過。跑車、名表,在她眼中算什麼?她當然不希罕。

  那她希罕的是什麼?是人應該都渴望成就,有錢有名有地位,被種種高檔的、讓人羡慕的名貴物品環繞,生活優渥。如果這些不是筱魚希罕的,那麼她愛的是什麼?在意的是什麼?

  方利澤真是不明白,想不通啊。在影印店煮飯、幫忙帶別人的小孩,日復一日,她不無聊嗎?這樣的人生有什麼趣味?活得有何滋味?

  也許,這傢伙是自虐狂?喜歡伺候別人?

  廖筱魚,你在想什麼?

  你為什麼甘於如此,還笑得出來?

  你為什麼對一個背叛你的前夫,還能不計較不仇恨,一笑泥恩仇?如果是我被背叛了,我一定要當然,有恩也報恩,曾偷過她錢,他虧欠過,他就要補償,卻——使不上力。

  方利澤怔著,看著一輛輛馳過的車,車尾燈一瞬瞬地流過眼前又消失黑夜裡。心中有坎,過不去,就這麼堵著了。

  可惡,廖筱魚,害他很不舒服。

  她的存在,好刺目好煩心啊。

  他心中的罪惡感,不曾消失。

  如果不能為她付出什麼,那愧疚,好像永遠抹不去。

  乾脆向她坦白吧……老實道歉吧?

  “喂,告訴你一個秘密,老子當初欠錢,從你家抽屜幹走兩萬塊。”好,就這麼跟她講。

  講清楚說明白,還她錢,就解脫了。一了百了,兩不相欠。

  誰年輕時沒幹下幾樁錯事?誰一生沒虧欠過幾個人?誰是清清白白到死進棺材?以他對筱魚的理解,只要說出來,筱魚一定會諒解。

  筱魚若不諒解,那是她太小氣,小氣的人福報少,相信她會選擇當個有福報的人,絕不會酸他虧他諷刺他嘲笑他。

  她不是刻薄的人,他只要好好說明,告訴她,他的苦衷,求她原諒。然後,他就能舒坦。

  方利澤拿出手機,打去影印店找筱魚。

  老闆娘接起,找筱魚來聽。

  “喂?”筱魚接聽。

  “是我,方利澤。”

  “哦?”

  “我——”

  嗶嗶嗶嗶……有插撥。

  “你等一下。”筱魚跟對方講幾句,然後跟方利澤說:“這是公司電話,我用手機打給你,掰。”

  一會兒,筱魚打來。“哈囉?”

  “喂。”

  “嗯哼?”

  “你還沒回家啊?”她聲音聽起來很偷悅,他卻緊張得要死,手心都出汗,臉龐熱烘烘的。太羞愧了,很緊張!

  “跟你說一個秘密。”

  秘密?筱魚可興奮了。“欸?你說……”

  “我當初——”

  “嗯哼?”

  “啊嗄?”

  “我……我給你錢怎樣?”

  “為什麼?!”

  因為偷過你家兩萬塊,X!(咱就用這個X,代替雄性動物不雅的粗話。)他說不出口皺眉握拳很懊惱,太丟臉,他羞於啟齒。

  筱魚追問。“幹麼突然給我錢?”

  “你收下就對了,問那麼多幹麼?就當是我當初在你家吃飯的菜錢。”她沉默幾秒,還是問:“……是贓款嗎?你是不是在幫人洗錢?”難怪這麼發達。

  他沉吟一秒。“你長大了,心機變重了。”說完,兩人大笑。

  聽,什麼對話?莫名其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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