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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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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八歲的巴南,看起來活脫脫是個糟老頭,灰發亂翹,灰長衫淩亂,邊抽煙,身子邊抖啊抖。「小師妹啊,我一快樂就想抽煙,一想到要跟你回尼泊爾養老就高興得不得了。如果你現在答應當我老婆,我立刻戒煙……」 「那你還是繼續抽吧。」花明月呵呵笑,一手支著臉,一手下棋。她也斜臥在地,這對老人,逍遙對奕,活像神仙。 日光在木地板搖曳,喝茶下棋正逍遙,忽一道黑影掠過他們之間,同時,巴南指間的香煙消失…… 「呃、」事情發生太快,巴南夾煙的手勢還呆在半空中。「我的煙……」 「這裡禁煙。」 楚天馳彈熄香煙,丟進垃圾桶,接著手勢俐落地脫去外套,扔上衣架,然後,雙手盤胸,瞪著躺在地上的兩位老人,又看看茶壺棋盤和點心,臉一沈,不爽了。 「你們會不會太過分?」 「我們怎麼了?」巴南不解。 「不過是下下棋,喝喝茶,吃吃點心,不算過分吧?」花明月很納悶。 楚天馳深呼吸,指向被兩老排擠到牆邊邊的病人們。「這麼多病人,你們躺在這裡下圍棋?!」 確實,很過分,也很荒謬。 一群掛號看診的病人,很無辜地縮在牆邊邊,他們被迫一大早看兩個老人,目中無人地躺在地上,打情罵俏,下棋喝茶。他們被迫欣賞有足足一小時了,直到楚天馳仗義執言,拯救他們的眼睛和耳朵。不能怪病人們全驚恐地縮在牆邊邊,不敢靠近兩位老人,目睹這麼自在的老年人,他們還是第一回。 這是天馳經絡理療診所,楚天馳是遠近馳名的經絡師。每天早上八點,就有人來排隊看診。巴南是楚天馳的師父,已經退休,只負責發號碼牌,靠徒弟養,閑得很。 「喂!我的明月師妹在,你這樣跟我說話,有沒有把師父看在眼裡?」被徒弟罵了,巴南很不爽。 「躺在這裡很難看。」 「難看?嘖嘖嘖,這你就淺了,是你的眼睛有分別,不然躺著跟站著都很美……」 「我今天心情很不爽,你不要跟我講經。」 「臭小子你哪天心情爽?」 「對,我昨天不爽,但,今天更不爽!」 「那我也沒辦法,你不爽你的,我跟師妹約會我們的,你的不爽不要影響到我的爽OK?」 「愛躺隨便你,但是不准吸煙。」 「做徒弟的,怎麼可以命令師父?」巴南又掏出一根煙,點燃。「偏要吸,怎樣?怎樣?!我是你師父。」 不怎樣,師父最大,誰教當初學功夫是上過香的。楚天馳沒轍,只好撂狠話:「得肺癌別叫我照顧。」 「誰希罕你顧!」巴南吼他。 「一號進來!」楚天馳吼病人,大步走進診間,砰,關門。 「哼哼哼,拿我沒轍吧。」巴南硬要在師妹面前耍威風。 「你這個徒弟,每回見到,好像脾氣又更壞了些,但病人還是很多。」 「讓你看笑話了,唉,我收錯徒弟了……虧我還把畢生絕學傳給他,連整脊這麼艱深的功夫都教他。」 「但是病人這麼多,應該是有兩下子的。」花明月笑道。 三十幾年前,明月跟巴南拜師在已故中醫師高弘門下,學經絡穴道理療。花明月後來迷上瑜伽靜心,放棄經絡,自創靜心按摩。師父氣得將她逐出師門,爾後因某些原因,遠離臺灣,定居尼泊爾。輾轉一段時日,花明月偶爾回臺灣短暫居留,巴南才知道她在尼泊爾生了一個女兒。沒人知道她和誰有過韻事,花明月也從來不提,每次她都獨自回台,也從不把女兒帶在身旁。 巴南心疼師妹,想她未婚生子,一定是受了感情的傷。但每年見面,她都開開心心,活得神采飛揚。巴南這才發現,受情傷的是自己。所謂情傷,還得當事人感覺受傷了才算。像明月,懷孕生子,沒男人依靠,還活得很開心,哪有什麼傷害在?礙于師父的感受,在師父生前,巴南只能偷偷和師妹聯繫。其實,他不在乎經絡理療跟靜心按摩哪個好,對他來說,只要能常見到師妹,那就是最好的。今年他決定跟師妹回尼泊爾,要在那裡定居。師妹也答應了,戀情修得正果,巴南開心極了。 臨走前,唯一放心不下的,就是…… 「你聽聽看,那臭小子很變態。」巴南指了指診間。 花明月豎耳聽,哦,哈哈笑。師兄的好徒兒,是在治病還是在殺人? 診間傳來男人呻吟:「輕點,輕點啊,我這個穴道很痛啊!」 楚天馳懶洋洋問:「輕一點?這樣嗎?」 「杠——」呻吟變怒吼。 看樣子,楚天馳非但沒輕一點,反而更用力。 「肝俞穴痛成這樣,再喝酒啊,救也是白救,王八一個!」 「你怎麼罵人?我是你老主顧欸,哇杠~~」 「好,下一位!」懶得理唉唉叫的老主顧,楚天馳趕他走。換九十公斤的大嬸進去,一進去馬上被轟。「又是你,我懶得看你,叫你減肥你給我吃更胖了,回去等爆血管,吃吃吃,吃死算了。」 「大師先別罵我啊,我七天沒上大號,拜託幫我……」 「趴下,別動,笨蛋,我叫你別動!」 一陣沉默,然後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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