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單飛雪 > 樹櫻!來場華麗的愛吧 | 上頁 下頁
六十四


  她坐下,背對他。他卻過來在她旁邊位置坐下,看著她。她凜著臉不理,他硬著頭皮坐著。

  他放低姿態,好聲好氣地問:「我們回去了……好嗎?」

  「回去哪兒?搞清楚,我家在這裡。」汪樹櫻轉身,面對他。「你真的想被人拿掃把轟出去?我沒忘記下午你看見我的時候,那表情就像恨不得拿掃把轟我出去,你不要太傷人了噢,杜謹明。」

  杜謹明氣惱,都這樣低聲下氣了,她還要彆扭下去?一方面嘔自己被她干擾,一方面又怕失去她不肯一走了之。但他有尊嚴,他已經夠給她面子了喔。

  「好,不原諒我就算了,但是三個月的約定還沒到。」

  「反正是無聊的遊戲,你不是說你不會輸嗎?三個月還沒到就這樣放不開了?」

  「我不會輸,但三個月就是三個月。」

  「那你告我啊?」

  杜謹明愣住。

  汪樹櫻冷笑。「不能告吧?好笑吧?因為這個賭注本來就好笑。你幾歲?怎麼會跟我玩這種遊戲?你神經正常嗎?我是幼稚天真,你呢,精英的大老闆,你不要太好笑了噢。」

  「你怎麼了?」他感覺汪樹櫻完全變了個人,變得冷酷刻薄。真的那麼氣他?這時,他看到桌上放著美容診所的資料袋。「這是什麼?」

  「你回去,我現在很累。」汪樹櫻蒙住臉,懶得再說。

  「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?」

  煩不煩啊?!汪樹櫻瞪住他。「杜先生,我們之間結束了,你也不用捨不得,你看好——」突然她拉低毛衣領子,露出大片佈滿疤痕的胸部。「我從胸部到肚子,都是這種疤痕,是那次車禍讓汽車的板金割傷的,所以如果是遺憾還沒跟我睡過才這樣纏著我,我勸你不必,好死心了。」

  杜謹明驚駭得說不出話,雖然只看了一眼,也夠嚇人了,比膚色略淡的蜿蜒的疤痕,有著當初縫線的粗糙痕跡,像長了刺的植物攀爬在她身上。

  「你……你不需要做到這樣。」他低頭,痛苦難堪。為了趕他走,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?「我本來是想……我是想補償你……」

  「補償?」汪樹櫻冷哼,心頭酸楚,喉嚨苦澀。「因為套房是你出錢租的,家具是你出錢買的,去外面約會看電影全是你買單,所以覺得自己很了不起,隨便傷害了別人都可以補償是不是?你不要把我看得這麼扁。杜謹明,如果你沒有錢,你還能做什麼事感動別人?想想沒有咧,像你這樣無趣又心防重的人,哪個女人跟你交往是倒黴。你根本不懂珍惜別人的心,對你付出感情還不如把心肺扔去喂狗,狗還會搖尾巴!」汪樹櫻拿起資料袋。

  「這個袋子裡,是我爸打算拿退休金讓我去動美容手術的數據,我爸認為只要動手術,我就會戀愛順利。我覺得好笑,因為根本沒有一個男人值得我為他動這種手術。雖然我身上都是疤痕,但我的心可沒有疤痕,我還知道怎麼對人好,真心的好。說起來我很感謝你,杜謹明,我本來以為戀愛是單純美好的事,才跟你玩那種假交往的遊戲。可是現在我知道了,愛情也有陰暗面,即使是遊戲的都會傷人。談戀愛找錯對象的話,簡直是買巴拉松給自己吃,是自殺式行為,是玩火自焚,是踐踏自己!」

  汪樹櫻越說越上火。「還想聽下去嗎?委屈大老闆了噢,坐在這裡聽我訓話,這不好吧?你回去。」

  「你——你這個樣子,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汪樹櫻了。」他很震撼。那個傻傻的、不愛計較、講話憨厚的可愛女孩,今晚咄咄逼人,字字傷人,用著憤恨的眼神刺他。這是同一個人嗎?

  汪樹櫻忽然怔住。

  「……對。」她低頭,心如刀割。沒錯,她也不認得這樣刻薄的自己。

  她這樣,跟方才對她吼叫諷刺的大嫂有什麼不同?那種嘴臉——得理不饒人的嘴臉、計較的嘴臉、諷刺的嘴臉、冷笑的嘴臉。

  汪樹櫻哽咽。「謝謝你了,讓我變成這樣……連我都開始討厭我自己。所以拜託你走吧,不要來了,拜託你——」說完她哭了,默默流淚。

  她罵他的話,他還可以堅持坐在這兒賴著不走,可是當她哭著求他走,他心如刀割,怕她更傷心,他離開了。

  杜謹明孤獨地走在冷風中,想到那次汪樹櫻特地追上來,給他系上圍巾,那樣甜美可愛的女孩,竟被他氣成剛剛那樣瘋狂的憤慨模樣。他到底做了什麼好事?他到底帶給她什麼好的改變?沒有。他讓一個單純好心的女人變得憤世嫉俗。

  他好痛——胸腔漲滿酸澀的感受。

  當她用那佈滿傷痕的身體,給他做飯菜,陪他慢跑,帶來那些溫暖的感動,他卻在自己的地方,重重的羞辱她。當他以為自己曾被傷得很重,卻看到她體無完膚的身體。

  他很慚愧。

  杜謹明,你真是太遜了。

  今天,他覺得自己是個徹底失敗的人,雖然有光鮮亮麗的外表、豪華氣派的王國,但內在是壞掉的,他憑什麼愛她,跟他相比,她高貴,遠勝於他。

  汪樹櫻把床打好,躺上去。習慣拽著的小外套在那間套房,害她沒辦法睡。她呆呆地躺著,驚訝著自己先前的行為,不知道哪來的勇氣,那樣大膽拉開衣領展示傷疤。

  也許是豁出去的衝動,讓他看見了自己的不完美,然後,讓他走,這也好讓自己死了心。

  她是沒辦法再跟這個人相處了,當他把她想成虛榮的拜金女,當他質疑她的人格,那刹那,她對這個人的熱情被潑了冷水,她冷醒了。

  現在,換他驚醒了吧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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