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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凝煙驀地收緊雙手,一陣心酸,隨即告訴自己,不!自己絕不能心軟。他活該,他自找的,他就算是死了……他會死嗎?這一想,凝煙心悸,冷汗涔涔。忽然她全無心情享受跟邵賜方重逢的喜悅了,突然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雷魈。

  沒有解藥,他就算醒了,又能捱多久?即便他身強體健,但傷口久不能愈,怕也難逃一死吧?天!凝煙猝然背脊涼透,她害死他了。直到這剎,她才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。

  她無法冷靜,整個人惶惶不安,雷魈再有千般不是,也不曾傷她分毫。甚至,對她是溫柔的,曾陪她烤茶,曾因她思念故鄉,便逮了大廚做一桌大理菜。

  仔細想想,他如果真要對她使強,是有機會得逞的,譬如強擄她回寨,譬如關住她……可是他沒有,他只是騙住她,山水遊遍。

  其實,他不算是壞人。真害死他了?!凝煙焦慮起來,她想著雷魈,沒專心聽邵賜方說話了。

  邵賜方在她耳邊低哄。“魔羅教跟聖主的恩怨不關我們的事,明早趕回聖城,你安心住下,等我完成任務,我們就遠走江湖,過我們恩愛的日子……”

  我不想他死!凝煙焦慮。那時他幫她贖回衣物,他在鹽梅上雕了花兒,她老是說話,他總是靜靜聆聽,沉默地陪著她吃飯飲酒。

  雷魈……凝煙驀地紅住眼眶,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,打斷邵賜方的話。

  “你說的對,聖主與魔羅教的恩怨不關我們的事。”她將解藥交給邵賜方,向他交代。“先前黑羅剎雷魈被我所傷,這是解藥,你立刻派人前往如意客棧左字上房,在他傷處敷藥,稍作包紮。他身受重傷,現下傷不了人。”

  “黑羅剎?!”邵賜方詫道。“這廝性情兇殘,殺人無數,你還救他?”

  “他也不算太壞,他只是……我……”凝煙一臉為難。

  邵賜方順她的意道:“罷了,我也不喜見人傷亡。放心,我即刻差人去辦!”他取了藥粉,走出房外,來到玄關處,向守夜的士兵吩咐:“將這包藥粉拿去扔掉。”

  “是。”士兵聽令,拿去扔了。

  邵賜方踅返房內,朝凝煙笑道:“放心,已經叫人去辦了。”

  凝煙寬心了,走至窗前,推窗,望著藍紫色天空,又低望著黝暗長街,整個世界像都睡了。

  “我好象在作夢……”她十分感慨,回身望他。“真是你嗎?”

  “說什麼傻話?當然是我。”邵賜方過去,從背後摟住她。“我記得關於你的一切,你最愛吃花,記得嗎?有一回,我幫你備了茶花筵,在你十五生辰那日,我們花間共飲,好不歡樂,最後還醉倒花蔭深處。”

  凝煙聽了,眼熱心酸。“是啊,花瓣滿路滿路飄,像下著紅雨……”那時她好快樂。

  凝煙掏出青銅匕首。“你瞧,你給我的信物,我一直帶著。我的銜夢鐲呢?”

  邵賜方臉色微變,緩笑道:“那麼重要的束西,我豈可能隨身攜帶?”

  兩人又聊了許多往事,便各自去歇了。

  凝煙睡不好,像有什麼事懸在心上,細想,又想不分明。她心頭總是亂糟糟的,許是因為今晚發生太多事了。她無心睡眠,起身走出房門。

  “公主。”守夜的士兵攔住她。

  一邊候著的女僕給凝煙行了個禮。“公主可是需要什麼?儘管吩咐萩兒。”

  凝煙打量他們倆,又望向走道,玄關處也立著三名士兵。

  “我想到園子走走。”

  “夜深霧重的,荻兒幫公主掌燈。”

  “不用,我想一個人靜靜。”這話一說,便發現萩兒跟兵士交換眼色,凝煙心中起疑。“怎麼了?”

  “呃,公主。請您等會兒,讓婢子去跟邵爺通報一聲。”他們一早就被吩咐要看緊凝煙公主,怕她跑了。

  凝煙凜容怒道:“我去哪,還要跟人交代?”

  “不敢不敢,奴婢們只是擔心公主的安危。再說,邵爺好不容易將您尋回,他自是……”

  “囉嗦什麼?掃興!”凝煙踅返屋內,心中起疑。她在床邊坐了會兒,兀自尋思。不對,她不過想去走走,他們卻惶恐得像是怕她逃了。

  凝煙起身,推開窗欄。探身出去,回望客棧入口。那裡也有七、八名士兵守著。雖說邵賜方整晚表現得情深未變,然之前雷魈的話,多少動搖了她的信心。現下又看士兵層層看住她,還有方才奴婢們看她的眼神,凝煙隱約覺得不對勁。

  她抓住窗欄,一個翻身躍下,靜得沒點聲響。穩住身子,背抵住牆,她隱在暗處,聽大門前士兵們聊天。

  “凝煙公主比邵夫人美多了,你們說邵爺會不會……”

  “哪敢啊?誰敢惹鬼醫?不想活啦?”

  “沒想到咱們邵爺亂風流的,真夠本事,驃、驥兩將軍逮不著公主,他三言兩語就騙得公主跟我們回城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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