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單飛雪 > 不白馬也不公主 | 上頁 下頁 |
八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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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雪背脊寒毛豎起。 沈檀熙直盯著她,很艱難但清楚地說:“那天情人節,你爸媽出車禍。我……那天喝醉了,打電話給你媽,告訴她懷了你爸的孩子……也許,也許車禍和這有關——” 終於說出口了,沈檀熙鬆手。 白雪望著她,一句話都沒說。太驚駭,她無言。 病房很安靜,沈檀熙說的話太清楚,清楚到白雪沒辦法假裝沒聽見。 床後一盞壁燈亮著,映亮一隅白牆。 白雪看著沈檀熙,視線移至牆上那亮著的一處慘白,又移至病床旁。窗外,黑沉沉的夜,一痕新月,白利利的,像把刀,她呆望著。如果手上有刀,應該,會毫不猶豫就刺向沈檀熙。 她會嗎? 會嗎? 太憤怒,根本說不出話,也找不到合適字眼。 呆望那痕月,白雪想像當時車上的爸媽,想像那通電話怎樣割裂媽媽的心。他們爭吵了嗎?車上發生什麼事,車子才失速撞上號誌燈? 沈檀熙等著,以為白雪會罵她,甚至揍她。 但白雪不說話。 “你看要罵我還是打我,都可以,我不會躲。”她虛弱道。 “我……我一直很後悔很內疚,我真的快瘋了……對不起,真的很對不起。”做錯的人,哭得厲害,驚醒熙旺。 “媽?” “孩子……”沈檀熙張臂,熙旺奔到她身邊。 “媽媽不要哭,媽咪——” 白雪轉身,急著走出病房,才發現江品常就站在虛掩的房門旁,慌亂地看他一眼。 “我去走走。”丟下這句跑了。 江品常看著那慌亂逃走的身影,剛剛那些話,他全聽見了。 白雪下樓,穿越醫院長廊。白牆壁,白燈光。她淚眼模糊,怎麼了,四周一片白茫茫。走出醫院,默默走一會兒,才發現院區植滿阿勃勒樹。 黃花早落盡了,秋天時,它們相貌滄桑,毫不特別。 她在露天長椅坐下,被這群阿勃勒樹環繞,有夠諷刺。 我的小公主,夏天是阿勃勒花的季節喔。 永遠記得不肯走路、被爸爸扛在肩頭、被當公主呵護的那個我。 怎麼,忽然這樣大了?怎麼要面對這些醜陋世事? 怎麼就算被男人寵,以為能回到被爸爸疼愛時,結果卻落得如此難堪? 爸爸,媽媽,你們如今在哪兒呢? 你們鬧翻了?還是你們和好了?你們會不會後悔把女兒一個人遺忘在人間?會不會心疼我要孤單面對這些? 太過分了,這真的太過分。 她紅著眼,在黑暗中,默默承受衝擊。 而原來會把人搞瘋的,不是絕對又分明的愛恨,而是這麼些迂回、紛亂、不明朗的情緒。 不管怎麼想怨恨爸爸,心裡卻懷抱著被他疼愛的記憶。 不論如何想報復沈檀熙,心裡仍有個微弱念頭,可憐她。當初她是怎樣的心情,才在爸爸去世後生下熙旺?倘若沈檀熙是個徹底的壞人,她就可以明朗乾脆地恨。 但白雪記得父母喪禮上,沈檀熙如何僬悴又堅強地打理後事。當時她的心情,懷著遺腹子的心情,飽受罪惡感折磨的心情,又是如何撐過來? 不,不要可憐他們。 白雪再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們了。 更沒辦法恨那個無辜的孩子,他跟爸爸一樣有張圓臉,一樣愛吃甜的,一樣是左撤子。 可是善良的媽媽為什麼要承受爸爸跟沈檀熙的背叛?要接到那樣殘酷的電話?這對她公平嗎? 腦子裡太多事,心裡太多情緒,遂呆呆地無力收拾。 “喂。”有人遞來熱咖啡。 抬頭,看見江品常。向她伸來的手,握著咖啡,飄著香氣。 “不喝嗎?”他坐下。 “不喝算了。”才拿到嘴邊就被她截走。 “不喝白不喝。”猛喝一口,捂嘴,好燙。 “笨蛋。”他笑。“沒發現冒著熱氣?”看白雪眼眶紅腫,是哭過吧? “你回家睡吧。” “你呢?” “我沒事,可以留到天亮。沈檀熙要住院,我會帶熙旺回我那裡住幾天。”沈檀熙說了那些話,現在讓白雪獨自面對熙旺,只會更折磨她吧。 “不嫌麻煩?他們跟你又沒關係。” “什麼,熙旺是我兄弟,我們結拜了。我們是彩虹圈兄弟會,酷吧。” “一起編彩虹圈的男人?這酷嗎?”是娘吧? “嗟……我們男人的友誼,女人不會懂啦。” 他主動提議照顧熙旺,白雪其實鬆口氣。現在要面對他們母子,對她來說,很吃力。 白雪歎息。“好爛的生日。” “不能這樣喔,我可是有送你鉛筆套喔。” “這例外,其他都很爛。” “小心講出去被揍喔,那顆鑽戒很大喔。” “而且被馬桶水淹過。” 這一說,他們笑出來。 他說:“王躍野要是知道會瘋掉吧?” “我才真的快被他搞瘋。”說完,曝咖啡。 他抗議。“喂,留一口給我。”奪走咖啡,也喝一大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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