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單飛雪 > 不白馬也不公主 | 上頁 下頁 |
三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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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江品常可以,那傢伙連她手中的霜淇淋都搶去吃呢。 西典二手電器行,門邊停放一輛三輪車,車上堆疊破爛紙箱,車旁懸掛著的大袋子裡,都是回收的寶特瓶罐。 屋旁空地,從屋簷垂吊下來的一隻燈泡下,有三個人圍在矮桌前喝啤酒、嗑瓜子。 是六十多歲高瘦的老闆黃西典,收破爛維生.,五十幾歲的胖寡婦劉大姐,她腳邊有一隻黑瘦野貓,以及一隻毛色髒灰的花貓,它們默默啃著劉大姐帶來的魚骨頭。然後,突兀地夾在這二人間的年輕帥哥是江品常。 小方桌,三人各一邊。 他們湊近,透過燈泡光線,爭看舉高高的三張X光片。 黃西典跟江品常正熱烈討論著,他們研究男人下半身的X光片。 「我看跟之前差不多啊,陰影沒擴大——」品常說。 「就是啊,我看也一樣,醫院就是想A錢,才半年又要老子去治療,他馬的之前開刀開假的啊X。」 「真慘。」劉大姐嘖嘖嘖,研究黃西典的片子。「說真的,老典,我看你這個雞雞啕,差不多掛掉了。」她在X光片上比劃。 「你看陰影從這邊一直到——」 「死歐巴桑!」西典拍開她手。「比什麼比,走開啦,看這種東西小心你眼睛瞎悼!」 「這麼小的雞雞掛掉也沒關係,不要治療了,討皮痛啦。」劉大姐說完,品常跟她大笑。 「X!嘴巴更賤一點沒關係,你才去開你的,看到沒?膝蓋這裡都空掉了。」西典對她的X光片說教。「只剩骨頭啦,韌帶都壞光了啦。」 「換人工關節要複健啊,呀系賣啕啦。」 黃西典指了指品常手中的X光片。「你咧,你的醫生怎麼說?」 江品常拿高那張頭部的X光片,腦殼內有一朵花狀腫瘤。「還好,離視神經還有一點距離。」 「唉,我們還能開刀,阿常連刀都不能開。」劉大姐歎息。 「廢話,大腦開不好會趴代。」黃西典呸道。「像我們這種沒背景的人,就算腦子開壞了也沒錢打官司,而且都會叫實習醫生開,我跟你們說,進了手術房就是靠誰背景大後臺硬啦。」 「不開刀,這樣下去眼睛瞎掉怎麼辦?」 「瞎掉都比趴代好。」 「還是你換個醫生吧?一直吃藥不大好吧。」 他們倆熱烈討論品常的X光片。 本人倒是漫不經心地喝茶。「我以後不上醫院追蹤了。」 「嗄?」 「不行吧?」 「可以。」他的身體他作主。 從小,他腦子裡就有一顆腫瘤,像花苞那樣,慢慢開,慢慢開。曾放射手術治療過,現在每半年,江品常要追蹤「花朵」的狀況。醫生希望他做好失明的心理準備,雖然不一定會發生。但是,偶爾他頭劇痛、畏強光、眼睛有疊影。他知道這是他必須面對的現實,而他也漸漸習慣成自然。 它是藏在腦子裡,一顆不定時炸彈。江品常寧可想成,那是一朵花。 樂觀點,至少,比得了睾丸癌的老闆好吧? 「不好意思。」白雪過來,這三人放下X光片。 「嗨。」品常將片子卷起。 黃西典慌亂的將片子塞進包包,雞雞雖小,也不給看。 品常起身,跟白雪到一旁講話。 「我拿這個過來,看你要不要吃。」 「這什麼?」 「茹絲葵的牛排,我吃不完。」 「茹絲葵?這麼高檔當然要。」他笑笑收下。 「是王躍野請的。」 「哦?」有內情喔。「看來你打贏跟大魔王的戰爭了。」 「何止,後來發生很不得了的事。」白雪想講,但看看那邊,他朋友在等。「你們這麼晚還在聊天?」 「嗯,是我老闆跟他朋友。」 「喔、那……那我先走了。」其實她想留,其實不想走,好想跟他說關於今天的種種,想告訴他,她的心情。好怪啊,一直在對這個人交淺言深。白雪才走了幾步,就聽他喊。 「等一下,過來——」拉住白雪,他們往屋後走,品常跟那頭的老闆喊:「你們聊,不用管我。」 他帶白雪到屋後。 白雪看到一個奇特老舊的東西,跟一堆破爛生銹的電器擺一起。月光朦朧,冰冷尖銳的廢電器間,那東西顯得溫潤高貴。 「是古早的中藥櫃,你怎麼有?」白雪沖過去,圍著那東西看。 「要不要?我看你顏料跟畫材都放地上,這個拿來收畫具應該不錯。」 「我要!」白雪興奮研究著。 「撿回來時不是這樣子,我整理過了。」 「這麼棒的東西誰捨得丟?」 「拜託,半夜附近繞繞,可以撿回一堆寶貝好嗎?臺北有錢人真多。」拉開幾格小抽屜。「這種仿古設計新的很貴喔。我看丟了可惜,想說也許你要——」 「當然要,我要!我就是一直找不到適合的櫃子才不收畫具,我也不想隨便買,我喜歡這個——」 「OK,現在給你送過去。」 「等一下,這要賣多少?」 「不用啦,反正是撿的。」 「不行,至少要給工錢吧?」老藥櫃整理得好美。 「你給了啊。」他揚揚手中牛排。「茹絲葵牛排,值!」 「那幸好我有送肉來。」白雪哈哈笑。 「就是,好心有好報,先跟我把這個搬上車子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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