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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
  為了將愛君偷渡出王府,展雲飛連殺了不少人。

  他在壁櫃內耐心地藏匿了兩個時辰後,深知她撐不了多久,他必須帶她離開!他幫她止血,然後用棉被裹住她。裝人長形包袱內,故作輕鬆地扛在肩上,打算就這麼走出王府。

  可惜碩王府每個通道都被下令嚴密防守。

  “很好。”他只說這兩個字。

  愛君的傷勢不能等,展雲飛取下背上刀,將刀從刀鞘略略抽出一寸,刀光迸射那一瞬,前來攔阻的人立即沒了呼息。他用快而准的刀法令他們來不及感到痛便長眠不醒。

  步出王府時,夕陽的光灑落一身。雲蒸霞蔚,黃橙橙大地。

  展雲飛將裡著愛君的包袱繫繩鬆開,令她露出臉來,然後橫抱在胸前。他低頭審視她,她的發被冷汗儒濕,糾纏在皎白如雪的臉側。展雲飛低下頭親密地吻她冰冷的眉梢與眼角,她重傷,卻依然美得驚世駭俗。在他懷中,她脆弱得像是快夭折,蒼白得教人深怕一碰就碎,精緻秀氣的五官像個玉人兒,動人心魄。

  昏黃的光,映照大地。樹影婆娑,微風清揚,鳥聲瞅瞅,這世界平靜得就像他臂中伊人只是沉沉睡去。

  然而,展雲飛心知,她的生命正一點點死去。她的身體冷得不可思議,他抱著她像抱著冰冷的雪,這雪就快融化。

  他雇一匹馬,鞭策出城,急於將她帶至安全地方。

  馬兒飛快馳過擁擠巷道,穿越胡同,還有成片低垂的楊柳樹,柳絮紛飛如雨。

  黃昏時刻,小孩們在湖畔追逐嬉戲,遠處隱約又聽到孩童們傳唱那首正流行的詞,仿佛在笑諷著他——

  花褪殘紅青各小,綠水人家繞。

  愛君昏枕雲飛臂上,他攬著馬轡,顛簸中她的發密密纏著他的手。

  枝上柳綿吹又少,天涯何處無芳草?

  愛君恍若已死,冰冷的頰貼在他胸前,展雲飛一顆心直往下掉。

  天涯何處無芳草?

  他卻獨獨鍾情一株短命紅花。

  第六章

  霞光似流金,熨染湖泊。波光粼粼,湖心扁舟搖晃,群山蒼翠倒映,樹影婆娑。

  一隻如雪素手軟垂舟沿,指尖淌過湖面,綿長一道漣漪。

  手的主人斜躺船板,長睫低垂,輕掩去那雙美麗攝人的眼眸。紅唇泛紫,臉白如紙,青絲如瀑散亂,身上處處見血,驚心動魄。

  展雲飛立於舟上,撐篙將船蕩向遠處。

  炯炯眸光一直注意著彤愛君,她看起來非常虛弱,他注意到她淺淺緩慢起伏的胸腔,一次比一次慢而緩,漸漸地甚至沒了動靜。

  他心一凜,寒瞼肅然,擱下長篙,緩緩步向她,俯低身子,伸手探她鼻息。

  這刹,他渾身緊繃,幾乎窒息。發現她還有呼息,展雲飛龐大的身軀瞬間癱倒跌坐船板。

  她沒死,他卻快瘋了。他劇烈喘息,好平復方才深切的恐懼。

  大概是他的喘息聲驚動愛君,她從昏迷中幡然醒來,睜眼,就看他一臉青寒。

  她望住他的目光先是渙散茫然,接著逐漸清明。

  彤愛君困惑。“展雲飛?”她輕聲喊出他的名字。

  “很好。”聽見她能開口,他松了口氣。“這次再喊錯,就把你踹下去飽和喂魚。”他盡可能輕鬆地說,好掩飾他的恐懼。

  愛君望著他,他口氣輕鬆,但那對黝黑的眼睛和繃緊的下顎,在在顯露出他有多擔心惶恐。

  她對他有這麼重要嗎?

  不像前幾次,愛君總是對他冷言相向兵戎相見,這回,她虛弱地只用一種柔緩的口氣道:“你救我,碩王爺不會饒你。”為什麼,背叛他的組織?

  “那又怎樣?”他滿不在乎地。

  “為什麼?”

  “為什麼救你?”他冷笑。“是啊,為什麼救你?”他目光寒冽,口氣強硬地道。“等我想明白了,就可以一刀殺了你。”

  他伸手,粗糙的指尖碰上她下顎。他的視線如火,強悍、頑固、狂野,他的嗓音亦是,令得愛君胸口不由得抽緊。

  “也許……只纏綿兩次太少。”他低道。“也許,我們再多擁抱幾次,要一直一直擁抱直到膩了,我就能毫不手軟,我就可以硬下心腸殺你。”

  他的話大膽放肆,愛君只覺得在他熱烈的注視下化成一攤水。

  愛君別過臉去,身隨船兒浮沉,船至湖心,四周一片白茫。頗有“小舟從此逝,江海寄餘生”之感。

  真能這樣就好了……愛君眼神黯然,凝視那垂在船外的手,指尖漫過湖水,漣漪恍似蕩進她心底。

  “你不會殺我。”她輕聲說,聲音如劍直刺入他的心。“第一次不會,第二次沒下手,這次,你還救我。展雲飛——”彤愛君刻意說的冰冷不帶感情。“這是要不得的錯誤。”

 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,然而愛君已感覺,某種暖昧情愫在他們之間發酵。他為她背叛碩王爺,她覺得承受不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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