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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三


  曦西驚呼:“怎麼是屁話?你看,你這麼努力,可我呢?還是沒辦法愛你,你失敗了啊。”

  “但我終於可以像這樣,和你坐著聊天,在這麼晚的時候……”張摩爾暗了眸色。“而以前,我頂多只能在某處想像你,現在我能和你說話,我沒失敗,我的成功又不一定要得到你。所以你管我要不要喜歡別人,時間是我的,我愛浪費就浪費,你管不著。”

  曦西怔看著他,他也頑固地盯著她看。

  曦西看著眼前這小她四歲的男人,竟意識到自己很膚淺。他真誠任性,如赤子心腸。他這份愛,品質單純,無求無私……她感覺像被人當頭打一棒。當她為愛的幻想破滅而萎靡,欲振乏力,這愛她十年卻失敗的男人,不怨忿頹廢,像萬年青般耿直,情意盎然,而不是開些不持久但燦爛繽紛的香花。他的愛是常綠植物,不像白禦飛濫情,華而不實地遍地都想開花。正因為他是這種個性,才會為短暫邂逅就執著十年,她覺得他傻,卻沒想到這很可貴。張摩爾原來比她想的還偉大,相較下自己自私幼稚,愛情失敗,就埋怨浪費了時間和感情。

  曦西不吭聲,垂下眼,靠向沙發背,心裡很震撼。

  一開始知道他的感情,受不小驚嚇,怕還不起,遂抗拒回避。不可能不可能喜歡他不可能……可為什麼這會兒,心柔軟,身體軟綿綿,癱沙發背,被他的喜歡,被他這小屋子環繞,覺得很舒服?

  曦西眼泛淚光,失笑道:“我把你小看了。”張摩爾的格局不止二十六歲,不止這麼小的屋子,不止是玩具商。她想,曖曖內含光,是指這樣的人嗎?是什麼奧秘,藏在他的胸懷裡?讓他可以這麼純情去愛?

  曦西放下防備,放下怕負責,所以不讓他接近;放下怕還不起,所以拒他千裡外的小心翼翼。她多慮了,他並沒有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,他付出,沒要她回報,只是這樣和她說話,他說他就很快樂,就這麼簡單,曦西覺得自己,也感到快樂起來。

  微笑瞄著他,她想,這男人永不可能傷害她……所以,讓四賤客繼續在電視裡吵,讓他去喜歡他想喜歡的,高興他要浪費的情意。她呢?呵,她覺得這裡好溫暖、好輕鬆,她懶洋洋了,覺得安全,漸漸困了……

  張摩爾拿毯子過來,覆她身上,她四肢漸緩,半夢半醒,語氣迷糊隨口說道,承認錯怪他——

  “你沒亂說,白禦飛是大爛人……”她閉上眼,打呵欠。“晚上被他嚇死了……他很下流……”呼,這沙發真暖啊,靠著靠著歪倒下來。

  張摩爾聽了眼色驟冷,怒火沸騰。白禦飛——該死的白禦飛,把他喜歡的曦西嚇得穿睡袍跑出來?可是,臉色又緩了,他目光溫柔了,看著曦西,又有點感謝那個大爛人,把曦西嚇到他這裡。矛盾的心情哪,不過該死的人還是很該死。

  今晚,他不睡覺喔。過去,這裡黯淡冷清;今晚,可人兒,暖著他眼睛。張摩爾側坐著,左手肘擱沙發背,撐著左臉,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著曦西的睡容。他可以這樣靜靜看她整晚,都不睡,他捨不得閉眼睛。

  他心滿意足,看她蜷在他替她掩上的毯子,那裸出毯外一角的,是只肉色粉潤的小腳跟……他笑了,真可愛,真的好可愛啊,曦西。

  他情不自禁,暗下眼色,他俯過去,雙手撐在她兩側,注視著她,小心地沒碰著她,但獨佔性的姿態,將曦西圈在他雙手間,他胸懷間。他低頭,幾乎快抵到她額頭,鼻尖感覺到她熱熱的呼息……男人心,在融化。硬胸膛,軟綿綿,只有欲望正相反,壯大沸騰著無計可施。

  寒夜裡,芬芳柔軟的身體太誘人。他內在沸騰,身體滾燙,像燒熱的烙鐵。一直用這曖昧姿態,望著曦西,頭都昏了。

  他想,他發燒了,而解藥只一個。除非有朝一日,進入到這團白軟芬芳裡,偎進她的心裡。否則,是註定要這樣為她燒一輩子了。

  那就燒下去吧,帶著無意間被卓曦西植入的一級病毒,發燒下去,學習跟病毒共處。他不清創這病毒,也不割除,只因這病毒太強,早已化進他的髮膚血液裡。

  ***

  一夜無夢,睡到天光化日,房間佈滿陽光了,曦西才醒。她在床上翻了翻,呵欠連連,伸展四肢,如往常總要賴一陣,才捨得離開床的懷抱。她伸出右手,習慣性往右邊茶几摸索,尋找醒來必喝的第一杯水,但摸到堅硬冰冷的……打火機?水呢?

  曦西愣住,坐起。對著一大片光影搖晃的牆,這不是她房間,這是……啊,想起來了,是張摩爾的地方。

  可是,不是睡在沙發嗎?怎麼在床上醒來?他抱她進來的嗎?曦西看床邊放著乾淨衣物,拿了進浴室梳洗,穿上超長的毛衣,折了四大折才不拖地的運動褲,她走出房間,跟他打招呼。

  “張——”曦西震住,後退,扶著門框,驚慌失色。“那是槍嗎?”她眼花?不,日光中,張摩爾坐在沙發上,確實撫著一把好長的槍,啊,是機關槍嗎?!

  聽見驚呼,張摩爾轉頭看她,又低頭看看手中的槍,然後一副她大驚小怪的模樣。“這是MK43 MOD0。”

  “啊?”

  “是MK43 MOD0機關槍,漂亮呴?”

  漂亮呴?我老天!曦西暈了。“你拿槍做什麼?不對,你怎麼有槍?”

  他挑起一眉,手握機槍的張摩爾,彷佛變成另一個人,灰色風衣黑衣褲,像冷血殺手,講話也陰起來了。

  “我當然有槍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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