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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


  有這麼難嗎?

  問吧,曦西!都敢跟黑道嗆聲了,難道還不敢問人喜不喜歡你?

  曦西盤坐在床,瞪著床鋪上的電話。啪,她拿起話筒,按下號碼。說清楚,問明白,不要再這樣愛得糊裡糊塗,不要只是暗戀!

  嘟……嘟……嘟……

  “喂?”

  “呃,白禦飛?”

  “曦西?我正想打給你,但是又擔心你睡了。”

  他愉快的嗓音,讓曦西頓時輕鬆不少。“現在方便講話嗎?”

  他笑了。“傻瓜,你任何時候打來,我都方便。剛剛山水畫廊的小老闆來找我,他說紐約那邊,有一家私人的美術館,想收藏我的作品。”

  “太棒了!”曦西大叫。“你真了不起啊,對方開價了嗎?”

  “星期六他們會派人過來,我英文沒有你好,你能來幫我看一下嗎?愉快的話,可能會訂合約長期合作。”

  “沒問題。”她欣然答應,與有榮焉哪,不枉多年來極力向外國藝評人士,推銷白禦飛的作品。這是臺灣的驕傲,身為他開作品展,固定聘請的策展人,這是最大的肯定。

  “很奇怪,這麼高興的時候,我第一個想要說的人就是你……”

  “噢……為什麼啊?”因為喜歡我啊!曦西暗暗竊喜,期待著——快,快跟我告白。

  白禦飛沉默了會兒,反問:“你難道,不知道為什麼?”

  “我……”曦西面紅耳赤。“你不說,我怎麼知道……”說更明白更明白吧!

  “你還聽不出來嗎?”他懊惱。“唉,有些事,說出來就失去美感了……”

  不,說出來會更美更美!求求你說吧!曦西心跳急狂,興奮緊張:“我還是還是不大明白,你能不能……說得更清楚?”

  他懊惱地歎口氣,好像非常困窘,聲音飽含情感地說:“有些感覺……太強烈,反而不知道……該怎麼開口……曦西,你明白的,你這麼聰明怎麼可能不明白?你饒了我吧,我……唉,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……”

  握著話筒,曦西躺下,被他的話催眠,覺得快樂又迷茫。聽見他無助又苦惱的口氣,教她不忍心再逼問。她笑眯眯,聽著覺得整個人軟綿綿了。他愛我的,是喜歡我的,雖然沒明講,但聽起來就是那個意思啊……

  曦西為他神魂顛倒,曖昧不清的情話,折磨人卻又教人更癡狂,捉摸不住,握不大牢,身心反而更加投入到他的世界裡去。

  白禦飛像拿著控繩的傀儡師,對曦西這兒拉拉、那兒扯扯,單純的曦西就隨他預料的做出反應,結果是忘了該問的事、該厘清的疑點,那些疑慮都在快樂中消失無蹤。

  ***

  為著跟曦西的爭執,張摩爾一夜未眠,第二天,又去工作室找她。

  曦西正在和空間設計師開會,一看見他,隨手抓了文件夾遮臉,躲他像躲瘟神。

  看見曦西的舉措,秀蘭震驚,這是第一次,看見曦西這麼沒禮貌,可見她對張摩爾有多生氣。

  “哈囉,有什麼事?”秀蘭招呼他。離下一次開會還有一個多禮拜哩!

  張摩爾回身指了指門邊的洋傘,他拿來還。現在想想,保管曦西的傘,似乎不大吉祥,彷佛預告跟她註定分散。

  秀蘭對曦西喊:“嘿,傘又亂丟了對不對?張摩爾幫你送回來了。”

  曦西轉頭,看著傘,小花傘斜在門邊,浴在柔黃夕光中,外頭,行人走過,細塵在光中飄蕩,楓香樹,被風搖得日光流蕩。午後慵懶街景,教曦西想到那一日的午後,想到在SUBWAY外,跟張摩爾吃麥當勞薯條的快樂,想到在SUBWAY內,張摩爾認真將蔬菜挑出來排好的神情,孩子氣的專注模樣,惹她笑出來……

  曦西緩了臉色,不明白那天讓她笑的,跟昨日惹她生氣的,明明同一人,怎麼給她這樣大的差別?也許他一時糊塗講錯話,這麼冷漠懲罰他,會不會太狠?目光移到他臉上,他站櫃臺旁,望著她,在他眼裡,有抹黯然的神色,摻著苦澀與寂寞。

  曦西心軟了,暫停開會,過去對張摩爾說:“原來傘在你那裡,謝謝你送過來。”

  “不客氣。”

  “關於昨天的事,你願意收回詆毀白禦飛的那些話嗎?”如果認錯,她願意原諒。

  他低頭,想了想,說:“說了就說了,怎麼收回?”

  “你中傷別人應該道歉,尤其是講了那麼過分的話。”

  “跟誰道歉?跟你道歉嗎?因為勸你遠離那個斕人所以道歉?還是跟白禦飛道歉?我沒對不起他,不需要感到抱歉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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