葬心(33)_任易虹

三十三

　　不久前她從報紙上得到消息，王樘隸昨天在美國正式繼位成為楚氏企業集團的接班人。而他和楚沛沛兩人的小孩，也將在七個月後誕生……

　　她很明白，她和他的這段戀情，將永遠只能處在世俗道德的陰影下。罷了……

　　在經過罹患胃癌的刺激體悟，及沒有以往龐大的經濟壓力後，亦緋紅正式辭去廣告公司的工作，並全心投入小說創作中。

　　她選擇搬回了台中老家附近，開始了一個人獨居生活。只因這裡擁有童年過往的許多回憶。

　　連紹德追求她的心意依然沒變，只是在面對她封閉感情的堅決意念時，他長久以來的盲目熱情終於大夢初醒。如今，兩人偶有往來，兩人之間的關係僅能與老朋友畫上等號。

　　距離多年前的那個夏天，已經過了許久。

　　四季輪回，時序來到了全家團園的農曆新年。

　　今年的寒流來得特別猛，除夕前的這天，寒冷的氣溫讓她不得不在半路上躲進東區一家熟悉的咖啡店，暖暖身子。

　　忽地，她的視線被店內商業雜誌上的封面深深吸引。那男人被刊登其上的專題報導，又激起她無法自拔的思念情緒。

　　只是這一次的思念，特別強烈又寂寞。

　　是年節將近的關係嗎？！還是年紀愈大愈忍受不了孤單寂寞？！她低歎一聲，卻不曾感到後悔。

　　他依然愛著她，不曾變心。每每思及至此，她不安的心就會平靜下來，慶倖兩人之間的愛情不因時間和空間而變質。這般愛情，她已感到相當滿足。

　　之前兩人通電話時，他說今年會特地回來過年，此時此刻他的人應該已經在這座小島上了吧？！

　　抵不過強烈渴望見面的念頭，她尋著名片上的電話號螞，第一次主動撥電話給她。

　　電話很快接通了，是他低沉迷人的嗓音。

　　「嗯，稿子剛寫完，特地上來臺北交稿……」

　　接下來，就是她和王樘隸的聲音所構築而成的兩人世界。

　　在寒流來襲的除夕前一天。

　　終曲

　　四年後

　　大妹亦悅茹在國外取得博士學位後，同年的秋天她終於也披上白紗，在美國嫁為人婦。

　　舉行婚禮的這天，特地前來參加妹妹婚禮的亦緋紅，很意外的，在異國的白色教堂花園上，見到了睽違半年的王樘隸。

　　這些年來，兩人一直保持聯絡著，只是聚多離少的相處模式，總讓兩人相當穩定的感情關係，覆上一層淡淡的悲觀色彩。

　　「怎麼來了？」在露天婚禮花園上見到一身盛裝的王樘隸，亦緋紅硬是壓抑住心中的激動和驚喜，優雅冷靜的笑問。

　　經過歲月的沖刷洗禮，年近三十的她，出落的更加成熟動人，美麗靈秀的俏顏上，依昔藏有往日的冷然堅毅。

　　「悅茹的婚禮，我豈有不來參加的道理？！」迷人的成熟俊容下，是他溫暖如昔的笑意。

　　他緩緩走近她，眼神愛溺的低望一身美麗白色小禮服的她。

　　一如十幾年前初次見她那般，白色是屬於她的顏色。

　　「你特地前來觀禮，悅茹她一定會很開心的。」她淡然一笑。

　　「你的兩位妹妹終於都結了婚，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未來幸福。多年來你心中的重擔，總算可以放下了。」他邊說邊拉著她，隨著現場演奏的浪漫樂聲翩然起舞。

　　「嗯，我是真的很開心，至少我沒有辜負在天之靈的爸媽。」她笑著點點頭，忍不住的隨慢舞依偎在他的胸膛，投入他的溫暖懷抱中。

　　「那麼你呢？你自己的未來呢？」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畔穿梭。

　　「我沒想過……」她被他突來的問題怔住，緊環著他腰的纖手頓時放下。

　　「既然兩位妹妹都已經結了婚，我可不許你再以妹妹為藉口，當作我們兩人之間的擋箭牌了。」他一臉認真，且帶著嚴肅。

　　她感覺得出，今天的他，行為舉止異於往常，似乎有話想對她說。

　　「我不懂你的意思。」她黯然地離開他的懷抱，腦海中閃過的，是他即將離她而去去的悲觀想法。

　　「你果然還是無法對我們兩人的情感放心，是不是？」他端詳出她那轉為黯淡的不安神情，對兩人這段長達十餘年的地下感情感到自責和心疼。

　　「我沒有……」她倔強地否認掉自己對兩人未來所心存的奢望。

　　「我一直很清楚，在你兩位妹妹沒有找到自己幸福之前，你這個做姐姐的，是絕不會考慮到自己的幸福。現在令你最掛心的事既然都已塵埃落定，我可不許你再委屈自己，犧牲忽略自己的幸福了。」說話的同時，他從袋中取出一枚戒指。

　　「這是……」她瞠望他手中的銀環鑽戒，無法置信的眼神投向他的深情容顏。

　　「我要你嫁給我。」不待她的考慮或反應，他即刻拉起她的小手，將戒子套入她的纖指中。

　　「可是你……」猶疑不定的激動心思在他向他求婚後更加混亂，他不該這麼做的，有家室的男人怎麼可以……

　　「我和沛沛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離婚，孩子的監護權也給了她。」他神色平靜的向激動的她說明。「我知道在你兩位妹妹沒有結婚之前，你是不會答應我的求婚。現在，我終於可以理直氣壯的跟你求婚，承諾你未來的一生幸福。」

　　「樘隸……」激動的淚水在他表白後直直落下。

　　這些年來的長久等待和聚少離多，讓她一直以為，今日今時的這段對話將是遙不可及的奢求。如今，她卻親耳聽他終於開口了，終於……

　　「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好久，現在你可不許再以任何的藉口，來拒絕掉我對你的愛意和承諾。」他溫暖的掌心將她的小手緊緊包住，不給她有任何取下戒指的機會。

　　這些年來，對這段感情不安的不單是她一人，他也曾掙扎過，懷疑過，對兩人尚未明定的不安定未來感到痛苦。畢竟，在沒有婚約的約束下，不單是她無法放心，就連他自己也膽戰心驚，小心翼翼的呵護這段感情。

　　他很清楚，在過去這幾年中，一旦她真對這段看不見未來的感情倦了，累了，他絕對無法挽回她的。此時此刻，他相當慶倖自己還能站在她的面前，徹底掏出心中話，而她在經過長久的時間煎熬後，還依然信任，深愛他。

　　「我的心自始至終不曾離開過。」滾燙的熱淚滴落在兩人緊握的雙手上。「就算你今日不求婚，我想我這一生也無法愛上其他的男人了。」

　　「我想，在你十七歲那年，我的心就已經徹底的埋在你的石榴裙下。最早被葬心的人，應該是我。」面對她的堅貞和死心塌地，他不禁深深動容。

　　淚霧迷蒙的視線中，是她欣喜加交的淚顏和他深情溫柔的激動心情。他無法想像，也不願去假想，往後日子中失去她存在的，將是怎樣的可怕生活。因為，他的世界已經離不開她了。

　　「這麼說，算是被你捷足先登了。」她又哭又笑的投入他的懷抱中，慶倖自己能夠重新詮釋兩人的過去和未來。

　　不遠處一直忙和賓客寒暄的新娘子亦悅茹，在眼見姐姐和王樘隸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未來，不禁替她開心的落下淚來，和身旁一表人才的新郎緊緊相依。

　　今天，的確是個結婚的好日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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