葬心(13)_任易虹

十三

　　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，今天她若接受了他的幫助，也許將來得還他一輩子的人情債。

　　「如果你覺得不勞而獲太過可恥，不如搬到我住的地方，暫做我家中的傭人，這陣子我剛好欠缺一個可以整理家務的人手。再說，你的兩位妹妹真是可愛，從小我就沒有兄弟姐妹，如果能讓你的妹妹們一起搬來我家住，那更好不過了，嗯？！」面對她的質問，他不但沒有生氣，反而顯現出他成熟穩重的另一面。

　　他輕擁住她，用他的誠意和溫暖安撫她的不安和懷疑。

　　懷中的她，瞬間呆愣住了。

　　在她的世界中，像父親那種傳統父權主義權威下的大男人，總是以責駡及拳頭作為展現權力的方法。就連較親近的連紹德，也是抱著男尊女卑的傳統觀念。在她的近十八年的年輕生命中，不曾有過如此溫柔又具權勢的男人呵。

　　「我願意冒險，相信你這麼一次。」她從他寬闊溫暖的懷中抬起頭來，紅著眼點頭道。

　　「那麼我得感謝你的冒險，委屈你的相信了。」他笑著在她的額上輕吻了下，憐憫的將她緊緊擁住。

　　他的幽默讓她破涕為笑，欣然抹去眼角的淚水。

　　原本行同陌路的兩人終於取得共識，冰釋誤會。

　　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，亦緋紅和兩位妹妹在隔天便搬進王樘隸的住所。

　　為了儘快忘掉父母雙亡所帶來的陰影，也為了擺脫連紹德一廂情願的糾纏，亦緋紅才會如此爽快答應他的提議。另一個主因，她發現自己對王樘隸這個謎般的男人產生認同感。至少，不會再像之前那般排斥他。

　　不過認識才兩三天的時間，她的視線由原先的冷漠轉為追逐。

　　她在觀察他，更對他這個男人產生莫大的好奇……

　　「緋紅，已經十點囉，怎麼還不睡？」想著想著，他的聲音忽然從她身後出現，嚇得她連忙把手上的日記本闔上。

　　「我在整理明天上課要用的課本。」她心虛的將餐桌上雜亂物品收拾好。

　　「你若想要看書可以到書房，那邊比較安靜些。」剛從浴室出來的他，身上還透著熱氣，他穿著一件白色浴衣，來到廚房找冰牛奶喝。

　　一踏入餐廳，便見到她坐在飯桌前專心寫東西。

　　「沒關係的，我待在這邊就可以了。這裡的廚房和餐廳加起來可是比我家的面積還大呢。不過，這麼大的地方，你一個人住不會太孤單嗎？」自從對他的戒心解除後，她反而可以用對待兄長的輕鬆態度面對他。

　　身為長女的亦緋紅沒有哥哥姐姐，自是相當希望有個可以依靠信賴的兄長。而王樘隸的出現，顯然剛好彌補她內心深處的這份渴望。

　　「我小時候就被父母送到國外念書，從小就是一個人獨立生活，頂多放假的時候和親戚聚聚，所以已經習慣了。」他笑了笑，順手倒了杯冰牛奶給她。

　　「現在你人已經回來臺灣，難道你爸媽不會要你一起住？」她一想到前天晚上的宴會就心有餘悸。王樘隸的父母顯得相當強勢，和她的父母是全然不同世界的人。

　　「我哪受得了和兩位老人家住在一起，在國外自由慣了，是經不得別人嘮叨半句的。」他一派輕鬆的在她身邊坐下。

　　「如果伯父伯母知道你收留我和妹妹們，一定會很生氣。」她低聲說道。

　　「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，我會處理的。」他笑著摸摸她的頭。「聯考快要到了，你準備的如何？」他隨手翻了翻散置在桌上的課本。

　　「還好……」被他這麼一問，她的心頭不禁酸了起來。

　　從來沒有人如此關心過她，已逝的父母不曾關心過她的功課，同學們也總是不聞不問。眼前這個男人是這世上第一個真正關心她的人。

　　「怎麼啦？就算還沒有把握也不需要掉淚吧？」見她莫名的紅了眼睛，他感到一頭霧水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……」她感動的說不出口，支吾半天，只能猛掉淚。

　　「你父母的去世一定讓你很難受，小小年紀不但得念書還得擔負起家中生計，也難怪你會如此難受了。」他釋然的將她擁進懷中。「如果想哭，就好好痛哭一場，把悲傷悶在心中，可是會悶出病來的。」

　　「你對我這麼好，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。」她哽著聲說。

　　「好好把書念好，這就是最好的報答。」他輕笑一聲，捏了捏她通紅的鼻頭。

　　「嗯，我答應你。」她笑著點點頭，決定明天到學校後再補買一份聯招報名表。

　　有了他的鼓勵和支持，她似乎對所有事情樂觀起來，包括她已決心放棄的大學聯考和黯淡人生。

　　此時此刻，她忽然覺得，這個男人是老天爺派來幫助自己的天使。

　　她真如此認為。

　　幾天之後，一切生活漸上軌道。

　　在王樘隸的不斷鼓勵及生活逐漸安定下，亦緋紅終於能夠將全部精神放在學業上衝刺。

　　兩位妹妹方面，也在新環境的優沃生活及王樘隸的關心下，逐漸忘掉先前的喪親之痛，重新展開生活。

　　三姐妹能夠如此投入新生活，這一切都得歸功於王樘隸的細心照顧及好心收留。

　　唯一的遺憾，是王樘隸的工作相當忙碌，他常常會忙到待在公司宿舍中過夜。因此三天兩頭見不到他的身影是常有的事，不過不論多忙，他每晚一定會打一通電話回來問候。這貼心的舉動，也就讓亦緋紅對他的忙碌工作感到釋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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