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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
  「不要這麼快,會摔下去……」她驚呼著,用力緊閉起眼睛。

  耳邊的呼嘯風聲伴隨馬兒的步伐,聲聲撞擊她內心的記憶。

  「不用怕,不會摔下去的。」他顯然是騎出了癮,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抱著他呢!不快點怎麼行。

  加快馬鞭,馬兒已在極速邊緣。

  「不要!停止!快停止!」她用力哭喊著。緊抱的雙手忽然鬆開他,轉而捂住自己的雙耳。

  她好怕這種風聲,這種馬速……會被馬兒摔下去的

  「笨蛋,別放手!」待他感到腰間的力量不再,已來不及了。

  無故鬆開手的她整個人被狠狠地摔了出去。從他懷中、從他面前,就這麼斜斜拋飛了出去……

  余之奕的神情瞬間慘白無血色。

  他急拉韁繩,連忙停下疾奔中的馬兒。

  跳下馬匹後,他快速奔到方才的墜馬地點,抱起倒躺在地上的詠心。

  只見她蒼白著臉,神情痛苦地抱身低喃。

  「好痛好痛……」微弱的聲音自她唇齒間溢出。

  「哪裡摔痛了,我看看。」見她還清醒著,他的心放下了大半。還好,沒有失去意識。

  剛剛她這一摔,差點沒把他的魂嚇掉。唉,這個女人八成天生生來克他的,不然為何他的心緒竟漸漸隨著她而浮動?這樣如此看重一人生死好壞的心情,他可從來沒有遇上過。就連和學長之間的相處,他也不需要抱著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思啊。

  「好痛……」她抓著自己的左手,不住地喊痛。

  「告訴我,到底哪裡摔痛了?」心急如焚的他檢查她的左手,並沒發現任何外傷。

  「我不要中斷練琴,我不要……我的手還可以彈的,手指沒有受傷……沒有受傷……」自言自語的話語自她口中不斷低喃而出。

  她雖然沒有失去意識,卻陷入另一場混亂的意識衝突中。照這樣下去,她的精神狀況一定會承受不住的。

  「不行,得送你去醫院。」余之奕慌亂之中下了決定,他抱起她,匆忙地往馬場方向奔去。

  「我就知道姊姊出事了,不然她不會一連三天,一通電話都沒有打回家。」伍詠倩不滿的吼聲,傳遍整間特等病房的客廳。

  離客廳不遠的另一邊,就是病房所在。

  「不請自來的人,最好自重點。」余之奕冰冷的語氣說明他此時的心情。

  「我問你,我姊姊為什麼會上馬,好好的又為什麼會從馬背上摔下來?」她興師問罪於眼前的他。

  余之奕一臉疲態,儀容不整,已經一整夜沒有合上眼。

  「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。」他冷哼一聲,猛抽著煙,對她的無理態度只感厭煩。

  「這種時候你還逃避責任?」她只差沒賞他一巴掌。「我肯定姊姊是絕不可能主動騎馬的,十二年前她意外墜馬後,便對馬兒產生一種恐懼。除非有人強迫她,不然她不會自討苦吃。」她把矛頭全指向他。

  「十二年前?」他嘴裡叼著的煙終於放下。

  「姊姊她當時傷得很嚴重,差點連小命都丟了。這還不打緊,該死的是她的左手受傷了,從那時起,醫生便禁止她練習彈琴。因為那一次的意外,她的手指不但報廢,還被迫放棄了最喜愛的鋼琴。」一提起這件事,詠倩就感到難過。

  她和詠心只相差一歲,當時她的年紀雖小,卻永遠忘不了種種發生的——切。

  「你是說喜愛鋼琴的人是她,不是你?」他的眉蹙得更緊了,忽然想起她在台中伍家琴室曾對他說的那些話。那些謊話!

  「姊姊放棄鋼琴後,我也就跟著沒學了。」她搖頭,她從不曾真正喜歡過音樂這種玩意兒。

  「她以前的手傷好了嗎?」他的腦海浮現出昨天她抱指哭喊的情景。

  昨天晚上檢查結果就已出來了,她的手部根本沒有傷到。

  「嗯,花了近十年的時間複健,才跟正常人一樣作息,不過手指也失去從前的靈敏度,彈不出好琴了。」她咬牙切齒,深深為姊姊感到可惜。詠心她是如此的深愛彈鋼琴啊。老天真是瞎了狗眼!

  「我懂了,你回去吧。」他若有所思,冷冷下了逐客令。

  「余之奕,你這是什麼意思?我為什麼不能留下來陪自己的姊姊?」她當然不會善罷甘休。

  「出去!」他冷吼一聲,驚動了病房門外的保全人員。

  「余先生,有事嗎?」兩名被聘來控管門戶的保全,客氣問道。

  「把這個小姐請出去,病人需要安靜和休息。」他殘酷地讓保全人員押著她離開。

  又吼又踢的叫駡聲在房門關上的瞬間完全消音。

  撚熄手上的煙,他緩步來到病房,在她床畔坐了下來。

  院方的所有檢查都已經出來,還好她一切無恙,除了些許皮肉擦傷,並沒有傷到任何地方。

  該說她是原本就命大呢?還是大難不死之後,才擁有這種後福?

  他神情複雜地伸出手,輕撫她沉睡的臉頰。

  此時此刻,他心中的罪惡感如漣漪般擴大,激得他心煩意亂,害怕她就此一睡不起,成了永遠的睡美人。

  他低下頭來,輕輕地吻了下她的紅唇,期望她如童話中的睡美人,在王子的誠心祈求的親吻下醒來。

  沒想到,在他一吻烙下後,眼前的她真的幽幽醒過來了……

  就像作賊被逮個正著般,他心虛地轉過身去,不願讓她瞧見自己此時的表情。

  還好,她終於醒過來了。

  「我又躺在醫院了……」詠心緩緩睜開眼,映入視線的白色牆壁、天花板,以及充滿消毒藥水味的氣息,這一切的一切她再熟悉不過。

  十歲那年,她整整在醫院躺了兩個月。

  「你不會有事的,醫生說只要你一清醒,就代表身體一切良好,很快就可以出院。」他轉過身來,恢復之前的冷淡語氣。

  「我很抱歉,讓大家擔心了。」她凝視眼前的天花板,記憶拉回墜馬之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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