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染香群 > 有熊出沒 >


  她常常覺得自己是幸運的,但是相對於其他沒有那麼幸運的女孩子……大樓附近鬧的色狼事件,越鬧越凶,嫌犯的膽子越來越大,從跟隨騷擾進階到猥褻侵犯,終於弄到有被害人因為抵抗重傷住院了。

  附近幾乎都是獨居的上班族或學生,一下子人人自危。警察雖說加強巡邏,但是不見什麼效果,而這個冷漠的大都市,嚴重更多的犯罪比比皆是,只占了社會版極小的一個小版面,幾乎是沒什麼人關心了。

  這天,下班比較晚,回來時,薄荷發現大樓前面熱鬧成一片。有人哭有人喊,看起來像是在拉白布條抗議。

  望了好一會兒,她摸不著頭腦,看到一個大高個兒從人群裡擠出來,她迎上前,發現應元神情凝重。

  「……這樣不行,又出事了!」應元抹抹臉,「又有女孩子被打傷了。這個該死的傢伙!難道就沒什麼辦法嗎?最少也裝個監視器什麼的。」

  「又來了嗎?傷得怎麼樣?」薄荷臉孔一白。

  「就算身體沒受什麼傷,心靈的傷也很沉重。」應元沉默了一下,「他們家的人在跟裡長抗議……」他深思的望望,「這條路的路燈太遠也太暗了,通往捷運站的巷道商店少,行人又不多,惡徒想要使壞,可是方便得很!」

  裡長?她住在這附近兩年了,還不知道裡長姓啥名誰呢?

  薄荷伸長脖子,看到裡長在警察的保護下,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;受傷女學生的家人痛駡:「開了多少次裡民大會,從選舉就說要弄監視器,說到現在都幾年了?只會出一張嘴,你當什麼裡長啊——」

  「沒預算我也沒辦法啊。」裡長兩手一攤,「我已經申請補助款啦,但是上面沒下來我有什麼辦法?我已經拜託派出所多多巡邏了,又不是裝了監視器就會沒事。女孩子家沒事不要在外面亂晃,亂晃才會出事啦!」

  「沒有錢裝監視器,怎麼又有錢裝擴音器了?」應元忍不住開口。

  裡長臉一僵,女學生家長大夢初醒,「對厚~~你沒事照三餐廣播,雞毛蒜皮這樣吵,還借給候選人宣傳……有那個錢裝那個,怎麼沒有錢裝監視器?!」

  底下有人冷言冷語:「你不知道,他有小舅子做擴音器材,沒有親戚做監視器,沒回扣的生意,他怎麼會想做?」

  「是誰亂講?吭?誰!再胡說當心我告你!」裡長氣急敗壞的對著人群吼。

  誰也沒回答,只是底下一片竊竊私語。

  「這個監視器到底是怎麼樣?」女學生的家長不依了,「好歹你也拿出點辦法來!都兩個人進醫院了!一個拿刀的強暴犯在我們社區晃來晃去,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嗎?」

  「監視器?」裡長嚷了起來,「沒預算就是沒預算啊!你們不要隨便危言聳聽,我又不是警察,跟我凶有用嗎?再說也沒那麼嚴重,住院的女孩子都是小傷,頂多脫臼而已嘛!報紙亂寫,你也亂信,實在厚~~」

  「欸!」應元真是越聽越火,挺起胸膛,比那個裡長還高兩個頭,滿臉獰出怒紋,讓人不寒而慄,「誰無父母,誰無姊妹啊?!你身為一個裡長說這是什麼話?若是你家的女孩子出了這種事情,你會不會說一點都不嚴重啊?」他的聲音本來就大,火氣上來更是如雄獅暴吼,嚇得路旁的娃娃哇的一聲哭起來。

  裡長伯差點嚇出心臟病,貼在牆上結結巴巴,「你、你你你……你要幹嘛?我我我、我告訴你,我可是、可是認識很多大官喔!」

  「誰管你認識什麼大官?」應元更凶了,「我只問你,這個監視器裝不裝?你當個裡長,好歹也發揮一點功能吧?不要說別人家的小孩死不完,你沒女兒?你沒姊妹?要不然,你也還有個老婆啊!萬一這種事情發生在她們身上,你忍心?你是不是男人啊~~」

  裡長伯滿頭大汗,可憐兮兮地說:「我我我……我……」他實在很想打電話報警(他完全忘記警察在他旁邊看戲),但是這頭像臺灣黑熊似的男人,卻只有聲音大,連根小指頭都沒碰他,該怎麼辦?

  有個凶漢出來聲援,裡民士氣大振,吵吵嚷嚷的要裡長拿出辦法來。

  拿什麼辦法?補助款有的讓他「借用」了,剩下的都為了不久後的選戰,砸了大錢買了擴音器材,抓色狼又不是他裡長的工作,關他什麼事情?這些人真不講理……

  「一台監視器需要幾個錢?」應元端詳這個獐頭鼠目的裡長,很是鄙夷,「啊,算了!你挪個地方出來放錄影機,監視器的錢我出吧!」

  一台監視器好幾萬欸,這個男人是不是頭殼壞了?裡長直了眼睛。他上下打量,覺得應元很面生,應該是搬來沒多久的人吧?

  「我有生我的媽,有個妹妹,還有幾個很關心的女性朋友。」應元對他怒目而視,「誰不是人生父母養?若是自己妹妹遇到這種事情你忍得住?」他噴火的眼睛看著裡長、警察,「錢,再賺就有了。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情,這輩子心靈的平安就這樣完蛋了!」

  「你、你……我知道了,你是哪個黨派的?你想競選下一屆的裡長是吧?」裡長叫了起來。

  應元瞪著他,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住動粗的衝動,不過他的青筋都浮了出來,跟著脈搏鼓動,那副凶樣差點讓老裡長嚇軟在地。

  「有地方放錄影機吧?」他雙眼噴火,聲音小了許多,卻嚴厲了好幾百倍,「有吧?若是沒有,又有女孩子受害了……」裡長在他的注視下越縮越小,「我就發動裡民罷免裡長!」

  這件事情可以說是很帥的落幕了。應元不是說說而已,他第二天馬上派人來安裝監視器,原本在深山挖隧道的工作夥伴,全都湧到這個社區幫忙安裝監視器、修理市政府修也修不好的路燈。

  也是到這個時候,薄荷才知道,應元是另一家大營造廠的工地主任。

  他的慷慨激昂意外引來很大的效果。社區的上班族和學生,自動自發的組織了一個「散步隊」,每天固定路線巡邏社區,各大樓的管理委員會或開會、或樂捐,都在大樓死角安裝了自動照明。

  一顆熱心的小石頭,攪動了整個冷漠的社區,而一個充滿生命力、朝氣蓬勃的社區,黑暗和罪惡都不容易生存。

  鬧得沸沸揚揚的暴力之狼就這樣在這個社區銷聲匿跡了。

  薄荷默默的看著,她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。熊先生……真的很特別,非常特別。她以為現在的男人都是藉著「男女平等」,只會占女生便宜的,但是她沒想到,她真的會遇到一個像是古代俠客熱血心腸的漢子。

  他不光是個好人而已。

  薄荷從來沒有誇獎過他,但是在監視器事件之後,她跟應元又更好了幾分。她的羞怯和緊張幾乎都消失了,就算應元突然拍她的背——總是用力過猛,害她往前踉蹌幾步,或是親匿的攬攬她的肩膀,她也不會嚇得跳起來。

  甚至在人潮擁擠的地方,她會害羞的攬著應元的胳臂,畢竟她在人多處總是緊張,常常走失。將手擱在他的臂彎,拉著袖子,這種禮貌的親密,讓她覺得很快樂。

  「這樣你難走路嗎?」她臉孔微微發紅的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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