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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大叫,「老三!發什麼愣,還不動手?」

  邢老三這才猛然驚醒,雖然傷了只胳臂,他還是執刀上前,想要挾持唐藥。想這小娘兒勁道不足,就算會武,也極有限……

  不料唐藥在刀影下輕閃,只一指,就讓他手臂麻得握不住刀。他心有不甘的一揚手,直把唐藥的紗帽給挑了下來。

  定睛一看,他大叫一聲,退後好幾步,像是看到了鬼一樣。

  雲濤和楊日生也罷了手,兩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唐藥從左頰延伸到脖子的醜惡燒傷。

  她撿起紗帽,「噯,大家打什麼打呢?我這樣子……除了我家相公會把我當寶,誰看了不怕?」

  楊日生吞了口口水,大吼,「老三!你這可認錯人了!」

  「我……我沒有……」嘴裡是這麼說,可邢老三也不免糊塗起來。昨兒個夜裡暗,她臉上又蒙著紗,他也記不清看的是左臉還是右臉……

  楊日生舉手打得他臉歪向一邊,「我說你看錯了!」好不容易有個臺階下,這蠢傢伙居然拆他臺階!「壯士,對不住,對不住!是我們認錯了……」

  「一聲對不住就算了?!」雲濤不想輕易放過欺負唐藥的人。

  唐藥抱住他的胳臂,「好啦,相公,算啦,我們還有事要辦……」她踮起腳尖,附在雲濤耳邊,「師父還在等我們呢。」

  她吐氣如蘭,雲濤只覺得耳朵熱麻了起來,等他回神,金鼇幫的人早跑了個乾乾淨淨。

  「這群土匪……」他心裡暗暗記下,下次說什麼也要將他們給掃了。「你的臉……」他擔憂的摸摸她臉上粗糙的傷疤。

  聽她清脆一笑,這才恍然大悟。他無奈的搖搖頭,也笑了。

  想來是機靈的她早知那幫人會來找麻煩,加以為了逃避唐門追捕,才特意在臉上弄了個傷疤,做得還挺像的。

  「我若一直是這個樣子,可就沒人要了。」她笑著讓雲濤抱上馬鞍。

  「胡說!」他臉一沉,輕咳一聲,「我就覺得你臉太白了,有這個……這個傷疤,看起來更好看。」

  不知道為什麼,唐藥不敢回頭,只是滿臉通紅的垂首,不再作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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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碼頭正熱鬧著,人聲鼎沸。金沙河港雖然不大,卻是出入三峽的補給點,小小的河港擠得水泄不通,大些的船泊在河港外,只有舢舨頻繁進出,旅人貨物、魚蝦鮮果,繁華而喧鬧。

  馬兒懼水,眼睛得蒙上黑布才能牽上舢舨,他扶著唐藥,正要上船,岸上的官差卻朝他倆大喝:「那對書生夫妻過來!」

  他們兩人對看了一眼,雲濤感覺到她身體一僵。官差沒什麼可怕的,只是,官差身後站著幾個粗布衣裳的漢子,眼神銳利,不似尋常百姓。

  唐門?!

  雲濤半轉過身子,「大爺,可是叫我們?」

  「不叫你們叫誰?」官差不耐煩了起來,「唐門大爺那兒遭了飛賊,聽說還是鴛鴦盜哩。你們是哪裡人氏,往哪兒去?」

  「小民是貴州人,叫胡國士;這是小的拙荊周氏。我們正要往江南拙荊娘家去。」一路上唐藥已經跟他套好了說詞,他別的不行,就是記性好。

  官差看了看手中的畫像,原本已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,身後的漢子卻開口了,「這位娘子的紗帽,可否拿下來看看?」

  「這……」雲濤猶豫了一下。

  官差催促著,「怎麼著?唐大爺都說話了,難道她是個女飛賊?快把紗帽拿下來!」

  見雲濤蹙起劍眉,唐藥連忙按了按他手臂,要他冷靜,這才緩緩拿下紗帽。

  眾人瞧見她臉上醜惡的燒傷,紛紛倒抽了一口氣。

  官差厭惡的揮手,「快走快走!哪來的母夜叉,不乖乖待在家裡,跑出來嚇人!」

  雲濤火氣直往上竄,卻又讓唐藥輕扯了扯袖子,硬是忍了下來。

  「娘子這燒傷好些年了?」唐門的人突然開口了。

  「五年有餘。」唐藥的聲音嘶啞而低沉。

  「怎麼不治好?」那人眼神絲毫不放鬆。

  「爺,您說笑了,這樣的燒傷怎麼治得好?除了撕掉臉皮重新換過,大羅神仙也沒辦法。」

  雲濤悄悄的將手挪到腰上,握住劍囊裡的劍柄。怕是瞞不住了……

  出乎意料的,那人將手一翻,遞給唐藥一罐藥膏。「娘子,你這麼年少就氣餒怎成?這玉花霜可褪疤,不過要花點時間醫治。既然你們是貴州人氏,返鄉總要經過秋霽山,若有醫緣,我們再見吧。在下唐華,你到秋霽鎮時,到唐門堂口這般說就行了。」

  唐華見這小娘子氣度雍容,偏偏臉上有了這樣的燒傷,身為醫者的憐憫,他送出了這瓶珍貴的藥,「打擾了。」

  雲濤點了點頭,一放鬆下來,只覺得額頭不斷滲著細汗。一直到上了大船,駛離金沙港,懸著的心才放下。

  「沒想到唐門也有好人。」他舒了一口氣。

  「什麼地方都是有好人、壞人的。」唐藥微笑,「其實唐劍也不是壞人,只是他困在『使命』裡無法脫身,硬逼著別人跟從他的使命罷了。」她輕輕歎了口氣。

  見過唐藥的面容,即使重新戴上紗帽,同行的船客還是離得遠遠的,竊竊私語。

  唐藥不以為意,泰然自若的坐了下來,揩了揩汗。

  「可是渴了?」雲濤關懷的用袖子幫她擦汗,「在這兒等著,我拿水和乾糧給你,可別亂跑。雖說是秋天,秋老虎可厲害著呢,要是熱著了,怎麼得了?」

  唐藥感激的一笑,目送他離去。

  一位老婆婆似乎不怕她,在她身邊坐了下來,輕歎著,「易得無價寶,難得有情郎呀。」

  她心裡一動,向來無波的心湖似乎起了漣漪。雲濤對她的確好得沒話說,但是這好……也不過是為了治他師父的病罷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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