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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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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談了半天,唐藥笑著招招手,「來,龍大哥。這位是寨裡的長老,對人家可要有禮貌些。」 雲濤素來尊敬老人家,立刻下馬,躬身作揖,「老人家好。」 長老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,「藥兒,這孩子勉強配得上你。」發音雖不純正,卻聽得出是漢語。 「長老取笑我來了。」唐藥一笑,「長老,我和龍大哥要打擾幾天呢,成不成?」 「成!成!當然成!」長老笑呵呵的將他們迎到自己的屋舍。 雲濤與唐藥來到的正是各苗寨敬畏不已的蠱苗金蛇寨。事實上,蠱苗並不像外界所傳的那般遍地毒蟲。對金蛇寨的苗人來說,毒物乃聖物,通常只有祭司、養蠱人可以持有,尋常百姓不會、也不敢放養。 即使是長老這樣地位崇高的苗人,毒物也另有適合的屋舍放養,主屋只有樑柱上雕刻著蛇蠍之類的圖騰。 雲濤好奇的東瞧西看,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中原人士聞名色變的金蛇寨。 他原就生性豪邁,見唐藥與長老笑語晏晏,他也開懷大嚼長老命人準備的美食。隨即,寨民又送上來一大缽清澈酒液,裡頭赫然有蛇、蠍、蜘蛛、蜂、蜈蚣五隻毒蟲。他疑惑的看看唐藥。 「怕就別喝了。」唐藥本是好意,「雖然喝了也沒什麼傷害……」 雲濤的個性哪禁得起人激,他端起來啯啯兩聲便灌下肚,只覺酒液濃烈醇厚,宛如火焰燒入肚腸,不由大喊一聲,「好酒!」 「真漢子!」長老豎起大拇指,「再上酒!」他回頭看看唐藥,眼中有掩不住的笑意,「藥兒,這孩子實在配得上你!」 唐藥嫵媚一笑,乾脆順水推舟,「長老,藥兒求你一事。」 「我族的命都是你救的,哪有什麼求不求?」長老嚴肅的臉溫和了起來,「沒有你的藥,滿寨的人早讓寒熱病奪去了性命。有什麼事就說吧。」 「長老,求你不要告訴唐門的人,我們來過這兒。」她低垂眼瞼,細瘦的肩膀顯得更嬌弱。 長老手裡的杯子停下,「藥兒……你……」他心念一轉,恍然大悟的拍了下大腿,「漢人就是那麼多臭規矩!你們那個副當家不准你們倆在一起?好歹你都十六歲了,不嫁難不成要當老姑婆?你們唐門那個副當家,怪人一個!不敢喝我們的酒,我不喜歡他。這個真漢子好多了。」 因為雲濤,他們交談都用漢語,一消化完長老的話,雲濤的臉像是被火燒般,連耳朵都紅透了,「這個……那個……長老……」 「小子不必多說。」年輕小夥子臉皮總是比較嫩,長老笑呵呵的,「你們可是私奔了?」 看唐藥低頭不語,雙靨生紅,雲濤只覺腦門熱烘烘的,「不是這樣的!我們是……我們是……」 「好啦!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?漢人諸多囉唆規矩,我們苗人不來這套。」長老用苗語吩咐了幾聲,立在一旁的寨民馬上眉開眼笑,喊叫著出去傳喜訊。 「我說藥兒和她相公呀,」長老一捋鬍子,笑得像是自己要嫁女兒,「漢人不是要媒要聘?我當這個媒人,可不委屈你們吧?」 雲濤愣愣的張大嘴,望著唐藥。 哪知唐藥居然緩緩抬頭,滿臉紅暈,「有長老作主,是藥兒的榮幸。只是……唐門若殺了來,我們……我們不好連累金蛇寨……」 這裡是金蛇寨?武林各門派碰都不敢碰的苗疆金蛇寨?雲濤的嘴這下更合不起來了。 「什麼話?我立刻傳令下去,要全寨不可洩漏你們的行蹤。我們苗人不像你們漢人鬼鬼祟祟的,拿恩人換錢。」他轉頭又嘰哩咕嚕的交代一堆。 「不行!這萬萬不行!」雲濤終於找回聲音,嚷了起來。 「怎麼?是我家藥兒配不上你,還是我這媒人不稱頭?」長老臉一沉。 「這個……不是,那個我……」他越緊張,說話越是結巴,求救似的望向唐藥,卻見她狡獪的一笑。 天老爺!我又讓這小姑娘耍了一記! 只見她頭一垂,扯了扯長老的衣衫,「長老,我們是該先回去見他師父的……」 「漢人就是有那麼多囉哩叭唆的規矩!」長老笑了起來,「先成親再回去!你們漢人不是說了,『生米煮成熟飯』,等兒子女兒都生了,熟飯成了稀粥,我看哪個還來阻攔!」 不待分說,雲濤已經讓幾個笑嘻嘻的苗女攙扶起來,押到屋後沐浴更衣。 唐藥只是微笑的朝他擺了擺手。 我腦子一定有病!雲濤在心裡咒駡起來。居然會以為她是弱不禁風的弱女子!我是招誰惹誰呀?! 換了苗女打扮的唐藥,一改清麗,顯得妖美卻又不失清純,全身戴滿驅邪的銀飾,沉重的銀項煉叮噹響。 見她這般美麗模樣,雲濤滿腔惱怒又化為烏有。 「龍大哥還在生我的氣?」她用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著,「娶我這麼痛苦?」 「你明知道我們……我們……我們才相識不到兩天!」他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,只好端起酒來灌。 唐藥只是笑了笑,拿出隨身帶著的琵琶,邊彈邊清脆的唱起歌來。 雪濤不懂苗語,不知道唐藥唱的是苗族跳月時的情歌,只知道她聲音如珠玉交鳴,激越處如達天聽,婉轉盤旋直入九霄。琵琶聲急,配上她那宛如天籟的聲音,滿場子人如癡如醉,跟著唱和起來。 火光,舞影,歡笑,歌唱。仰頭是清澈的星光,俯看是黃金般的火焰,不知道是苗人的酒太烈,還是唐藥的歌讓人醉,酒量宏大的雲濤居然覺得有點恍惚。 即使語言不通,他也知道圍繞過來的苗人起哄著要他唱和。大概是真的醉了吧?他居然唱起了小曲兒,還不只一首。 但是,等苗人將他和唐藥推進同一個房間,他的酒意馬上被嚇飛了。 他僵硬的像塊木板坐在椅上,眼睛不敢看向房裡唯一的那張床。「你……你把自己害慘了!」 坐在窗臺調琴弦的唐藥停了手,含笑問:「怎麼個害慘法?」 「閨女的名聲!」雲濤大掌一拍,桌上的杯盞立時一跳,「你為什麼要撒這種漫天大謊,隨隨便便就把終身許給個陌生人?你連我是好是壞都不知道——」 「我可什麼都沒說。」唐藥撥著弦試音,「是長老自個兒誤會的。你就當今天不過是參加了一場苗宴,開開心心的不是挺好?我還不知道你會唱小曲兒呢。」 雲濤瞬間赧紅了臉,「你怎可這樣若無其事?這事兒若傳出去,你還嫁得出去嗎?我是個男人,沒什麼打緊的,但你可是個姑娘家呀!」 「不會傳出去的。」唐藥好整以暇的撥動琴弦。 「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,你將來——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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