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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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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看見了李巍,她不禁訴起苦來。可憐羅美薇就剩這個朋友。 「非羽?林非羽?天啊,我是她的fans。國中的時候和她通過不少信呢!」李巍興奮的語氣幾乎穿透過熒幕,旋即同情,「你慘了。若是得罪了顏學長,可能顏學長還笑笑,得罪了非羽姐,他非扒掉出版社一層皮不可。你等著吧。」 「顏學長?他是你學長?」透過icq,她的手興奮的有點發抖。 「對呀。非羽姐是很疼我的。十幾年前的事情羅……後來非羽姐過世了,因緣際會,我又進了顏學長的母校M大,他以傑出校友身份來演講的時候,還特意來看看我哩。他對非羽姐的朋友們都很長情。」 這說不定是個機會。 「拜託,你和他還有聯絡吧?」她在鍵盤上運指如飛,「讓我跟他見一面,拜託拜託……」 「啊?」一下子把李巍難住了,三四年沒音訊,這麼貿貿然的 「求求你……」 唉,他就是無法拒絕美女的請托,「我試試看。」 綠香松了口氣,不意李巍又送訊息過來,「不過,你還是做點功課,把非羽姐的所有作品都看過吧。這樣可能打動他的心弦,讓他不那麼生氣。他對待非羽姐的敵人非常殘忍,一有能力,就逼得她前夫破產。」 她覺得脖子一涼。這個小出版社,真是風雨飄搖…… 要找全林非羽的作品不容易,欣怡哭著給了她一本『這個時候哭管什麼用?』,她翻遍所有大小書店,也只得了一本『躁鬱症者死亡記事』。 她決定到幫林非羽出書的出版社去。 發現她找林非羽的作品,安靜的主編將眼鏡拿下來,這男人若是年輕十歲,實在好看得緊。 「非羽的作品?恐怕都沒有庫存了。」他微微一笑,「沒有庫存也罷,她的書沒人好好照顧過。」 綠香聽出苗頭,「如果你喜歡林非羽,就可以好好照顧她的書。」 他靜靜笑笑,伸出手,「蔣中帆。可惜我來不久,她就過世了,」他低頭,「只來得及見她一面,還是新人的我,沒法子照顧她。」 「蔣先生……你……你是為了林非羽才來這家出版社的吧?」綠香試探著問。他笑了起來,「反應很快,」看著綠香的名片,「羅小姐。她已經快被世人遺忘了,你怎麼會想到要找她的書呢?」綠香有點躊躇,不過還是把跟顏培文的糾紛說了說。忍不住,她又說,「我只看了『躁鬱症者死亡記事』。不過,我不明白,貴出版社為什麼不繼續出她的小說呢?她的小說應該是長賣型的。」 「這要分兩部分。出版社的短視近利和版權所有人的堅持。」他替綠香倒了綠茶, 「第一部分,我們就不談了。第二部分,非羽的版權已經不在我們手上。」 「那是……?呀,顏培文!?」綠香有些驚訝,她沒想到這個年頭,還有人長情若比。 他笑著點頭。「的確我沒有庫存書。不過……」 不過? 「不過我有些檔案。」他欠了欠身,熟練的在電腦裡找到資料拷貝了一份,「這是她所有寫過的稿子。恕我不能把原稿給你。」 十幾年前……「她應該是手寫稿。」 「對。她是手寫稿。當初還是照相製版的呢,那些打字的資料當然也不存在了。不用懷疑,這是我自己打的,算不上是公司資產。」 她怔怔看著眼前好看的中年男子,不知道怎麼會有這樣忠誠的讀者願意為她生前死後做這些奉獻。 像是察覺了她的詫異,「因為她的文章照亮了我黯淡的生命。」他輕輕的回答, 「在她受過的苦楚裡頭,我發現我受的苦楚也有人感同身受。我很高興,我不是孤獨的。她指了條鮮明的道路給我,讓我看到更遠更美好的風景。」他有點羞澀的笑笑。 這輕巧的磁片,卻如千斤沉重。 「但是她自殺了。」 蔣中帆點點頭,「是。她只是沒有信心了。死在最幸福的時刻,就能夠凝聚所有的美好。她大約不相信生命會一直善待她,而她也真的受夠了。這樣的結局很好。」 真的很好嗎?這樣的結局! 「羅小姐!」正要轉身離開,蔣中帆叫住她。 轉身過來,蔣中帆帶著一種傷感的微笑,「你很堅強。不像非羽那樣疲憊厭倦。但是……你們是有點相像的。你背著光走進來,我以為非羽回出版社了。這真是……這真是我這幾年最快樂的時光。」 綠香覺得有些歉意,「很抱歉讓你失望。」 「不。我很高興。」他舒開眉頭,「如果有任何我幫得上忙的地方,請告訴我。」對他微笑,疑惑的。 望著手裡的磁碟片,不知道為什麼,覺得有些燙手。 一整夜,綠香都沉浸在林非羽憂鬱而瘋狂的世界裡,她的眼睛根本離不開熒幕,心裡湧著黑暗的驚濤駭浪。 不可能。這不是個女人寫得出來的東西。 中間她打電話給中帆,時間是淩晨三點。 手機一通,她昏昏的無法脫離,「她的稿,你修過?」 「沒有人能修非羽的稿。」雖然渴睡,他還是一下子把她認出來,「非羽不許任何人碰她的東西,就算是錯字也要親手修過,不給任何人碰。」 握著手機,她沒有說話。「你一夜想看完嗎?羅小姐?不,不要這樣折磨自己。看完你會做很久的惡夢。分個幾個禮拜,慢慢看完,好嗎?你的時間無窮無盡。」 輕輕嗯了一聲,她收線。寫作本來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的行業。但是看了林非羽的小說,她突然有封筆的疲倦。 誰能寫得比她好?那種絕望而嘲諷的黑色溫柔?她把生活的一切顛沛流離疏遠的重新組合排列,用優雅如黑絲絨的筆調,陰墨墨的侵襲著,像是在耳邊輕訴:誰也沒能逃掉。誰不是生下來就往死裡奔?所以這趟旅程,你該戲謔瘋狂而歡笑著哭泣。世間沒有所謂的正常,只有一千種瘋狂的面貌。 的確睡不好。筆下殘酷的場景一場場的在她的夢裡展現。那是精神病患的清醒和鮮豔,她似乎可以看見血塊和內臟,暴露出體腔的心還鼓動著,襯著雪白嬌豔的身體,赤裸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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