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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雪荷無心的一句話,聲音雖小,卻鬧得靜悄悄的朝廷上人人都聽見,意外的緩和了劍拔弩張的氣氛。

  「荷更衣,那句不必錄下來。」東霖璿笑了起來,「大人們也是忠心為國,只是有些不分輕重緩急罷了。」

  百官聞言,這才松了口氣。

  東霖璿又道:「姚大人、陳大人,這奏摺就交給你倆去辦。若真有這等買賣官爵的事,小到一個縣令、守門將,也絕對不能放過,不過……辭官者不在追究範圍內。朕方才急了,語氣有些不好,兩位大人別放在心上。」

  接下來,東霖璿又好生勸勉了一陣子,無聊到雪荷想打呵欠。

  好不容易熬到退朝,她慌慌張張的站起來,身子一絆,居然一路從簾後的椅子上滾將而出,直跌落階下。

  姚大人趕緊一把攙住她,「娘娘,沒事吧?」看到她鼻尖那點墨,神情古怪的忍住笑。

  百官也拚命叫自己忍耐,掐大腿、咬嘴唇,就是沒人敢笑出聲音。

  雪荷又羞又窘,險些哭出來,小小聲的說:「謝謝您,姚大人。」痛得差點沒掉眼淚,扶著腰一拐一拐的爬上階,滿臉羞慚的站在東霖璿身後。

  「恭送皇上……」李公公這句講了幾十年,第一次聲音帶著顫抖。

  等皇上和荷更衣走得遠了,不知道是誰噗地一聲笑出來,頓時,百官笑得好不和諧。

  石中鈺也笑了,她拍拍正大笑不止的姚大人,「恭喜,這回算是荷更衣救你一命。若不是她傻呼呼的問了那句話,姚大人還不知要吃皇上多少排頭呢。」

  姚大人怔了怔,不由得思索起來。

  即使離得遠了,還是聽得到滿朝文武正哄堂大笑。

  雪荷哭喪著臉,「皇上……臣妾做不來的啦……」她嗚嗚的哭了起來,連皇上都笑她,嗚……

  「哪兒的話,你做得很好。」他大咧著嘴,「比我想像的還好。等等還要到禦書房議事,這次你可要坐穩,千萬別又跌下來了。」

  「皇上!」她一張小臉哭得慘兮兮,鼻尖那點墨還沒擦去。

  東霖璿把她拉過來,用袖子幫她拭淨,「不過才記錄點東西,臉上就沾了墨,若是讓你抄寫經典,不就成了花臉?」

  看見他袖子上的墨漬,雪荷又慘叫一聲,「皇上!我不敢進禦書房啦!大家都會笑我……」

  「那可由不得你。」東霖璿低低的在她耳邊耳語,「患難與共,你自己說過的。」

  雪荷狐疑的看他一眼,隱隱覺得自己好似上了當。這……這個皇上怎麼好像表裡不一?

  最後,雪荷還是哭喪著臉讓他拖進了禦書房。

  「好啦,中鈺,給我家雪荷一張不會跌下來的椅子。」

  石中鈺已經開始批閱奏摺,輕輕呻吟一聲,「皇上,夠了,別玩人家小姑娘了。」她親切的招呼雪荷,「更衣娘娘,您坐這兒吧。早朝時錄下來的草稿呢,您可得仔仔細細的謄錄,若有遺漏,您可就別想離開禦書房了。」

  段莫言在一旁哀怨的歎息,「當初我讓皇上罰寫了一百多遍。老天保佑,這倒黴的工作總算換人做了。」

  咦?雪荷臉色更加慘白,胡亂的擦擦臉上的淚,緊張兮兮的拚命回想有沒有哪句話忘了抄錄下來。

  「你玩我們兩個還不夠,連自己的妃子都拖下水玩!」石中鈺不甚贊同地搖搖頭。

  「放心吧。」他對雪荷很有信心,「她受得住的。畢竟,她可是我選中的女官,對不對呀?雪荷?」

  「什麼?」她苦著臉抬頭,「糟糕,我好像忘記錢大人說了什麼……」

  「聖上,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呀?」連段莫言都有點同情這小姑娘。

  「這是……秘、密。」他閉了只眼睛,一臉狡黠。

  每次看到他這種神情,石中鈺和段莫言都會毛骨悚然,因為這代表將有人要被整得死去活來。

  幸好這次的目標不是他們。

  原本以為東霖璿不過是一時興起,哪知道他天天帶著雪荷跑來跑去,不但要雪荷當朝記錄,還讓她整理奏摺卷宗。幾個月後,雪荷的能力讓人刮目相看。

  她或許不夠機敏,不過記性頗強;女紅雖做得很差,但是整理卷宗卻很仔細。有她幫忙之後,他們批閱奏摺的速度居然加快不少。

  如今,禦書房不只有石中鈺和段莫言兩個大臣而已,幾個甚有才幹卻沒有家世的科舉之官也幫忙處理政事。

  這日,雪荷指出幾處細微的地方有古怪,事關河工貪瀆的線索,讓眾臣大大的感到驚異。

  「咦?」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,雪荷不禁驚慌起來,「對不起……我只是覺得三省的數字整齊得過頭了……怎麼可能連零頭都一樣?我……臣妾……是不是僭越了?」

  東霖璿藏起笑容,輕輕拍拍雪荷的背,「怎麼會呢?像這樣的事,覺得不對就該說的。雪荷,朕有些餓了,傳禦膳房做些點心送來。」

  她應了一聲便站起來。這個老實的姑娘,從沒想過這些瑣事交代秀女去辦即可,總是自己親力而為,順便教禦膳房幾手精緻點心的做法。

  東霖璿打破沉寂,「眾卿,這件事情萬萬不可外泄。」

  林大人咦了一聲,「聖上,能有這樣機敏的更衣娘娘,乃是聖上、百姓之福,為什麼──」

  他輕咳一聲,「林卿,你說的這些,朕都知道。若不是如此,朕怎會格外寵愛她?荷更衣萬般皆好,但是她的出身……」輕輕的歎息了,「她越是好,就越難立足于後宮。後宮……家世為先哪……」

  這些沒有家世背景的科舉之官,不禁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,有人甚至暗暗的握緊拳頭。

  「若不是臨幸了她,朕倒很想把她升為女官,安插在身邊。可惜,朕再怎麼寵愛她,在朝無權無勢,也只能讓她當個小小的更衣……」他歎息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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