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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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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來沒有這麼親密過……她待在睿明的身邊,替他擦身體、更衣,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。院方請她離開,她不肯。 「你可能會被感染。」 「我不離開這裡。若是有什麼不幸……也只會在這裡終止。」 看著時昏時醒的睿明,她緊緊握著他的手。「……若是沒有睿明……倒不如一起去。」 原來,睿明在她心目中這樣的重要。 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呢?什麼時候從親情轉為友情,又昇華成愛情呢? 若是真的毫無感應,就不會在年少的時候,聽到剛上國中的睿明告白,心臟就劇烈的狂跳。 只是未來那麼遠,青春那樣狂爾,我們都不懂得愛情的真貌。 各自走了迂回的人生,終究聚首。她一直困守在自己的世界裡,膽小的只渴求別人的保護,用一個可笑的理想當擋箭牌。 她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守不住,還著談什麼偉大的家庭主婦?! 只是睿明給,她收,沒有一點回饋給他,然後只會天天擔心自己的寂寞和未來的結果。 這是上天的懲罰嗎?懲罰她的不知足和幼稚?讓她在即將失去的時候,才感受到深刻的懊悔?「小姐姐。」睿明從高燒裡清醒過來,清亮的眼睛被燒得朦朦朧朧,「……你不要待在這裡,很危險。」 「我哪裡也不去。」玉寒隔著口罩,聲音悶著,「我要在這裡。」 「小姐姐……」他眷戀的看著玉寒的眼睛,「如果……如果我沒辦法再照顧你……」 「胡說!」玉寒搖頭,眼眶滿是淚水,「沒有那種事情!」 「不要哭,聽我說。」他這樣深愛幾十年的人兒,就要跟她分離了?好不容易得到她,卻始終忙碌,不能和她多聚首……他是多麼的遺憾。 「如果……如果萬一我真的不在了,你要忘了我。」他閉上眼睛,不讓不舍的眼淚落下,「忘了我。你的未來還很長,總會有那個人照顧你……」 「沒有那個人。」玉寒發怒了,「你就是那個人!你不在,我也不要在,我也不要存在!你騙我!你說你要照顧我一輩子的……你不可以騙我,不可以!」 這時,他又昏睡了過去,眼角有著不甘心的淚。 這不是天譴。任何疾病都不是天譴。她哭泣著雙手合十,喃喃的祈禱。 請把她的丈夫還給她,她還有許多話還沒告訴他。 她還沒有正正式式的告訴他,「我愛你」。 請給她這個機會,神啊,求求神。 睿明的病情一天天的惡化,昏迷比清醒的時候多,高燒始終不退,這讓醫生的眼中出現了絕望。 但是玉寒不肯放棄。 它固執的、堅決的,一遍一遍幫他擦著臉,執著他的不斷的對他說話。她是在搶,從死神的手裡將自己的丈夫搶回來。 當她發出第一聲咳嗽的時候,自己知道在劫難逃,心下反而寬慰了。 她是努力過了。這場戰役是輸是贏,她都努力過了。 玉寒總是不願意爭奪,遇到任何競爭部退縮,拱手相讓,但是當她用自己的生命和睿明的生命奮戰時,她才知道,原來奮戰到最後的滋味這樣甜美,不管結果如何,挺身面對比起畏縮哭泣,實在好大多了。 當醫生沉重的宣她也得到了SARS,她居然微笑了。 難得清醒的睿明看著她,沉默良久,「……小姐姐!」 「我在這裡。」她的笑容哀戚卻十分喜悅,「我跟你在一起。你……一定要奮戰到最後,因為我不會死,你也不能夠拋下我。」 她擦擦眼淚,笑容充滿勇敢,她終於可以不戴口買面對睿明瞭,「我還沒跟你說過吧?我愛你。是……親愛的,我愛你。」 睿明愣住了。他一直在等,一直在等這句話……居然是在充滿消毒藥水味道的死亡病房裡,終於得到了。 在封院的隔離病房中,他們倆相擁而泣,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到太陽。 不過,這短短的瞬間相聚,卻宛如永恆。 睿明的病情惡化得很快,也開始陷入高燒的玉寒,模模糊糊知道隔壁病床的睿明正在急救。 等她高燒退了一點,勉強坐起來,望著完全陷入昏迷的睿明,她仰頭,不知道該向誰祈禱。 思緒飛得很遠很遠,遠到他們都還小的時候,常常到教堂玩,神父總是溫和的給他們糖果,跟他們講聖經裡的故事。 就算他們不是天主教徒,神父依舊慈愛的對待他們。 在那個肅穆的小小教堂,陽光從七彩玻璃窗照下來,顯得璀璨無比,而他們曾是那樣童真、那樣快樂。 他們跟著唱詩班歌詠,直到現在,她還記得那純稚的歌聲—— 「野地的花,穿著美麗的、衣裳, 天空的鳥兒,從來不為生活忙。 慈愛的天父,天天都看顧, 它更愛世上人,為他們預備永生的路。」 她下了病床,蹣跚的走向睿明,握著他的手,輕輕的唱著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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