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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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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瑜哈哈一笑,「來吧,酒宴擺下了,愚兄幫你們洗塵。」安翠、安茜一左一右挽著安瑜的手,一路談笑而去。 谷梁朗望了秋娘一眼,也挽起她的手,她臉孔微紅,卻沒有掙開。 不知道為什麼,他們兄妹三人,背影看起來是這麼寂寞。 這個美麗的安府花園,奇香異草芬芳撲鼻,寂寞卻驅之不去,纏綿著花香,越發孤獨…… 那天夜裡,秋娘睡得很熟,卻一直做著夢,醒來時忘記了夢見什麼,只有悲哀縈懷。 翌日,臨別前,安翠、安茜悄悄地塞了個瓶子給她,「秋姊姊,這給你。」 「這是什麼?」是個小小的水晶瓶子裝著的液體,琥珀般晶瑩剔透。 她們兩個笑個下停,「你塗在箭上,試著射谷梁哥哥就知道了。」 「會睡上一天一夜喔!」 「欸,你怎麼說出來了?這樣就沒趣兒了……」 秋娘笑出聲,這兩個藥師家的女孩兒,真是調皮的緊。 「好吧,哪天子霽惹我生氣,我就讓他睡個一天一夜餓他幾頓。」 「得了空,還來瞧我們。」安茜停了笑,低著頭,「不然,怕是會……」 安翠紅了眼,推著安茜,「你幹嘛?不是說好不哭的麼?」 「哭的是你吧!」 「別老是拌嘴。」秋娘勉強笑笑,「我只要閑了,就會來看看你們。」 但是她們都明白,很可能一別之後再也見不到了。 秋娘坐在馬車上回頭望,安府的大門漸漸不見,只有杏花的氣味一路跟隨,等上了山道,也稀薄得無處可尋了。 第五章 越往山上走,谷梁朗就越沉默。秋娘看了他一眼,不說什麼,只是拿起那把短弓撥著,錚錚錚的,僅僅有一根弦,卻隱隱有音律的和諧。 她索性按著簡單的音韻,輕輕低吟:「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。所謂伊人,在水一方。溯洄從之,道阻且長。溯游從之,宛在水中央……」 穀粱朗靜靜的聽,雖然她中氣不足,聲音有些細弱,但是嗓音甜美,頗讓人神往。 止了弦,秋娘嫣然一笑,「夫君,那棲渡山可有你的『伊人』?」 他不禁有幾分尷尬,「你信茜兒翠兒的鬼話,她們嘴裡哪有正經的?」 「偏偏她們又什麼都沒說,你這不是不打自招?」秋娘眼波流轉,笑吟吟地道。 谷梁朗靜默了一會兒,「我自從成了孤兒後,就是杏仙派的師尊撫養我長大。師尊有個獨生女,我們從小一起淘氣,不知道怎麼著,旁人就疑我們有私情,其實哪有那種事情?我當她如親妹,誰會對自己的親生妹子有什麼邪念呢?」 「你沒這種想法,伹你的師尊自然是想玉成好事。一個是得意的大弟子,一個是嬌養的獨生女,兩個成了親,不但一家完全,又有人承了衣缽,可不是好事?早知道攔了你的好姻緣,說什麼我也不敢當這罪人的……」秋娘半嘲半譫,心裡有些失落。 沒想到谷梁朗卻生了氣,「我如果有這種邪念,就讓我天誅地滅吧!妹子是妹子,妻子是妻子,我不管別人怎麼想,我當她是親妹子愛護,就不會起什麼壞念頭!她年紀小,還分不清楚親情柔愛,一腦子傻想,我這麼大的一個哥哥,難道也跟她一般沒見識?別人誤會我還可,你這樣賴我就萬萬不行!你難道不知道我對你……」 這話一說出口,谷梁朗反而怔怔的,臉一陣陣的燒紅,居然不知道怎麼接下去。兩個人當了半年多的夫妻,雖然因為秋娘重病,尚未圓房,倒是和心順意。雖沒說出來,早存了個就算下能同生共死,此生只認定她一人的念頭,只是兩個人都靦腆,只好心領神會。 沒想到一個不提防脫口而出,又恐秋娘誤會他,一股熱燥湧了上來,底下的話也不知道怎麼說了。 秋娘低著頭,只管玩著軟弓。她原本只是心裡不安,安翠、安茜誤認她是「棲渡山女子」,不肯來見客,她便猜想那女子的性情可能好不到哪兒去,且與子霽恐怕還有姻緣之份,所以她試探看看,沒想到居然是青梅竹馬的師妹,心裡覺得沒意思,忍不住刺了幾句,沒想到子霽倒是動了怒,還說出這樣話來…… 「是我不好。擔待我病後胡言吧!」她眼圈早紅了。 谷梁朗沒說話,只是趕著馬車,好半天終於開了口:「寡婦若是為了貞節牌坊這種虛名兒守節,不是因為心裡只有那個人,別個都難入眼,那還是別守的好,更何況鰥夫是沒貞節牌坊的!秋娘,你的病我向來不瞞你,若是你長命百歲,那很好,咱們就白頭偕老吧,若是你不幸壽促,我這鰥夫也當定了一生。」 「子霽,就算是夫妻情分也不在這上頭。你又何必自討一生孤苦?請聽我一聲勸……」她啞了嗓,心情激動,只是不敢放聲哭出來, 她話還沒說完,就讓谷梁朗打斷了,「我這人最彆扭,說出來的話就咬死不改。既然我對你這樣說了,就是這樣了。」 兩人都沉默下來,一路上只有馬蹄達達,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。 他幼年遭逢家變,來到棲渡山,全賴師尊林世譽愛護照料,名為師徒,實如父子;他並不是不知道師尊的期望,也知道師妹林韻儀對他情有獨鍾,奈何他對師妹只有兄妹的情分。 背師娶妻,師尊責備他是沒什麼,就怕秋娘受了他的牽累,而且她這個病,說不定上了棲渡山,師尊、師叔們群醫斟酌還有得救……他心裡不禁躊躇了起來。 論理,他實在應該遮掩過去,最少也等群醫會診後再說,但他生來不是這樣藏頭畏尾的人,再說,他對撫養自己十數年的師父有信心。 默默的,馬車通過了山門。 說起來,杏仙派沒有真正的山門,有的只是夾道的杏林。到了屋舍前的廣場,兩棵十人合抱的大杏樹,拱然像是天然的門戶。馬車達達的通過了天然的杏門,就抵達了杏仙派的廣場;幾棟石頭蓋的樸素宅子錯落在遠近的山坡上,極大的廣場有人在曬藥,也有師兄帶著師弟們在習武。 正在曬藥的幾個門人抬起頭,不禁驚喜,奔過來拉著馬轡,「難怪昨天燈花爆了又爆,原來是應了遠行人團圓的喜訊!前幾天師叔們都回來,師尊還在叨念少了大師兄,師門沒得團圓呢,可巧今天您回來啦!」 谷梁朗含笑扶著秋娘下了馬車, 「師尊身體還硬朗?最近師門可有什麼事情?」 幾個師弟湧上前,牽馬的牽馬,寒暄的寒暄,已經有人進去通報了。 他深吸一口氣,輕推著秋娘的背,鼓勵地對她笑了笑,並肩走入正廳,只見幾個遠遊的師叔都已經回來,正在正廳和師尊敘舊,見到他回來,不禁驚喜。 他拉著秋娘一起跪下,「師父,徒兒和徒兒媳婦回來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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