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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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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五姨娘……」老管家淚流滿腮,「就讓小姐跟姑爺去吧!姑爺是好大夫,就算不能醫好她……姨娘啊,姑爺是一心一意為小姐的,讓小姐也過過夫妻生活吧……」 易得無價寶,難得有情郎。 五姨娘怔忡半晌,落下淚來。 「不成,我在這兒哭什麼?」她擦擦眼淚,「我得整理個家成業就,等她回來好罵她呢!傳商行的人來見我!」她越擦眼淚,流得越凶,「這死丫頭……等她回來,我非好好罵她不可……」 *** 痛。 秋娘睜開眼睛只有這個念頭。雖然馬車裡已經多備軟鋪了,她還是顛得一身痛。第一天行不到十裡路,她已經面白氣促了。 「還有多遠?」她的聲音不比呻吟大多少。 「很遠。」谷梁朗替她拭拭汗,「今天這樣就好,我們打尖吧!」 「天還亮著。」她不是不內疚的,這麼慢慢晃著,要晃到哪年才到? 「睡中覺再走。」他將秋娘抱起來,村民都瞠目看著,秋娘覺得難為情,只得縮在他懷裡。 天熱,她沒什麼胃口,但是谷梁朗不讓她躺著用餐,寧可半抱半扶著在眾目睽睽下吃飯。 「我自己能坐。」痛死她也丟不起這臉。 他笑一笑,放開她。她手弱無力,筷子顫巍巍的夾了半天才能吃到,卻不讓谷梁朗喂。一餐飯吃得極慢,谷梁朗不但耐心等她,還將雞胸肉撕碎,夾到她碗裡。 「我不吃葷。」她訝異,「姚大夫說……」 「遠行需要體力。」他笑笑,「你不是喜歡說,除死無大事麼?」 她也笑起來。村野客棧,當然又隨和些,膳房也不可能為她特別做無鹽羹菜。沒想到這樣粗礪的飯菜,卻讓她覺得有滋有味,吃得比平常多。 只是讓他抱著進房,她實在窘得很。 她幾乎一觸及硬床板就睡著了。但是筋骨疼痛,轉側不禁有呻吟之聲。谷梁朗想幫她推拿,發現她身上瘦得可憐,不知道怎麼下手,谷梁朗躊躇了一會兒,將她裹在被裡,和衣躺在她身側抱著,讓她舒服些。 等她醒來,發現自己蜷在谷梁朗的懷裡,不禁兩腮豔紅,心口漸漸緊起來,但是谷梁朗穩定的心跳聲,卻讓她身子慢慢放鬆。 他睡著的容顏異常安詳。他……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啊!雖然只是憐憫,她也成了他的妻…… 她哪有命成為任何人的妻呢?一陣酸楚讓她眼眶發熱。她不願再想,繼續傾聽他的心跳,他動了一下,迷蒙的張開眼睛,秋娘趕緊裝睡,他確定秋娘安然,摟緊一些,又朦朧睡去。 他對她……真好,雖然是醫者對病家的好。 同行月余,她又不那麼確定。 舉凡如廁更衣沐浴,谷梁朗皆盡心竭力,體貼入微。秋娘壓根不信什麼「救天下心疾蒼生」的鬼話。 他圖什麼呢?這樣盡心照顧一個病鬼,家產他不要,錢財他不要,他到底要什麼? 沐浴時怕她困窘,他先幫她沐發,眼睛綁著布巾,輕輕的將她放入浴桶。 「為什麼?」她躺在熱水裡,在蒸騰的霧氣中,低聲的問。 「嗯?」 「你這樣盡心盡力,照顧我無微不至……」望著自己枯瘦得可怕的身體,「這些是為什麼?你可以帶人來照顧我……」 他倒少有的臉紅,「不為什麼。我養不起別人。」再說,他希望秋娘能夠放開胸懷,從沉重的壓力裡走出來。任何跟謝家莊有關人等,他都不希望跟從。 「我薄有資產……」 她急著希望有點貢獻,沒想到惹谷梁朗生氣了。 「你是我的妻!為什麼要用妻產?」 這話在她心口重重的撞了一下,說不出是苦是甜,滿心歡喜酸楚,卻又想哭。「那不是……」 「那是!」他自己也吃驚了,這些年胸懷豈有波瀾?沒想到竟然會激動起來。他壓抑了一下,「水冶了,我抱你起來吧!」攤開浴單,正要裹住她,卻沒聽到水聲話語,他警惕起來,「秋娘?」 沒有回答。 他匆匆的拉下布巾,只見她筆直的注視著自己,慢慢的放開掩著胸的手,聲音有些顫抖,「不要別開臉。」 月餘來她能進飲食,已經略略長了些肉,只是仍然瘦得肋骨可見,然膚白勝雪,嬌細的腰肢和柔小的乳房還是讓人屏住呼吸。 「很難看對不對?」她低語,雖然這樣羞人,她還是鼓起勇氣,「我能是誰的妻呢?」 「我們有媒妁之言,父母之命。」他的聲音軟下來,「起來罷。水都冶了,著涼怎麼好?」 幫她擦身更衣,覺得背著他的細瘦肩膀不住抽動,心知她哭了。不知為何,心裡有些酸,也有些歡喜,他沒有安慰她,只是仔細的幫她擦乾一頭長髮。 這樣病弱的身體,卻有這麼美的頭髮。又柔又滑,光亮得像是一匹綢緞,纏綿在指尖,像是無盡情意。他細細的梳好,連挽起來都捨不得。 「我要知道,為什麼?」她瘦削的臉固執的要一個答案。 「你若乖乖睡覺,」他忍不住哄她,「明天天亮你會在枕下看到回答。」 這讓她失眠了大半夜,好容易睡著了,等醒來,都快中午了,穀粱朗早已起床不在房裡,她急急的摸向枕下,攤開來一看—— 憐君風流高格調 她怔了一會兒,心知他改了中土唐詩(貧女)裡的「誰愛風流高格調」。 不再問什麼,她第一次忘了病苦,突然希望自己能夠長命百歲,就算日日心痛也無所謂…… 車馬勞頓,她以為自己熬不過來,孰料竟然能夠倚著窗賞景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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