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染香群 > 胡!胡到嗆冤家 >


  嗚咽成了嚎啕,但毒仙還是停不住笑聲。這種景象實在詭異萬分,整個大廳靜悄悄的,只有幾個中毒的人發出呻吟聲。

  「就說了,赤血蠍毒不是好玩的。」麗郭氣定神閑的搖著羅扇,只是她一開口,又引得虛脫無力的毒仙狂笑起來。「無形蠍掌易學難工,先要茹素,又得時時吸食生血,難練又容易破。毒仙姊姊,你學了這個不入流的毒學,是先輩懶得理你,不然還輪得到小妹出手嗎?」

  笑得差點斷氣的毒仙喘著說,「你、你這個歹毒的女人!」

  使毒的說人歹毒,真是了不起的強詞奪理。

  「噯,我可沒出手呢,只不過是燃著雪蓮香,小妹拿來去異味的,哪知道姊姊這麼急著沖進簾內,小妹來不及收拾。要是知道姊姊這麼想跟小妹熟絡,我早就將雪蓮香收起來……姊姊,我看你笑得挺暢快的呢。」

  聽到了這個「笑」字,好下容易喘口氣的毒仙,又不由自主的大笑特笑。

  須知萬物相生相剋,雪蓮性平無毒,和千年雪蓮不同,原是極平常的民間草藥,主消壅去腫,若和檀香結合,點燃可使人心平氣和,消除異味。然而,鬼醫的雪蓮香豈是凡品,正是她親手九蒸九曬,又和了上好紫檀所制,恰恰是赤血蠍毒的剋星。

  「姊姊,你所練的無形蠍掌,透過全身毛孔溢出劇毒,連出招都不用,靠近一些就能讓人中毒麻痹倒地,憑了這手,你便所向無敵,只可惜……平平常常的雪蓮香就能中和蠍毒。還不只是這樣呢,你可知雪蓮香和赤血蠍毒恰恰是極歡散的主要成分?

  「中了極歡散,會使人大笑不能停止。原本你百毒不侵,區區極歡散是不瞧在眼底的,偏偏你行功的時候,全身毛孔全開,加速了極歡散在體內運行。唉,姊姊,你怎麼笑著笑著就哭了呢?還哭得頗淒慘,小妹聽了好心疼呢……」

  夠狠辣!夠陰毒!在場的人渾身發冷起來。

  千惹萬惹,可別惹到媚笑如絲的鬼醫身上啊!整個大廳的人個個面帶深懼,趕緊低頭思索有沒有哪裡得罪了鬼醫老人家。

  高招!烏紇在一旁冶眼觀看,不禁暗暗佩服。

  兵不血刀,一指不動,就讓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毒仙一敗塗地。鬼醫對毒與藥的瞭解,簡直是分厘不差;遇難不亂,沉著自若,頗有一代名醫的氣度。這小小年紀的姑娘,莫怪可以讓眾草莽豪傑屈膝伏首。

  「我可是壞了姊姊的事了。」麗郭捶了捶肩,慵懶的靠在扶手上,「這消息傳出去,可不是家家戶戶都要焚雪蓮香了?咱們知道也就罷了,若讓姊姊的仇家知道……這下是害了姊姊一條命嗎?」

  笑到滿臉眼淚、鼻涕的毒仙嗚咽著,抬起頭可憐兮兮的求饒,「鬼醫大人,救命,救命啊~~」

  「噯,姊姊別擔憂,一個時辰過了,雪蓮香就散了。」麗郭神情自若的叫來王五,「叫小婢找條錦被來,將毒仙姊姊裹實了,抬到山門外吧。入我鬼醫門,恩怨擺兩旁,可不准在我的地方尋仇隙。聽著,別看人家姑娘美貌,便對人家動手動腳,若讓我知道了……」她極媚的笑了笑,卻笑得滿廳的人直打冶顫。

  「鬼醫大人~~鬼醫大人~~~」仍然笑個不停的毒仙發著抖,「您這不是讓我去死嗎?我出了山門還有活路嗎?鬼醫大人,您發發慈悲啊~~」

  「慈悲是什麼?一斤多少?」麗郭慢條斯理的端起茶,喝了一口,「各人造業各人擔。姊姊,你別這麼怕,說不定你的仇人沒那麼多呢。」轉而向王五嬌喝:「還不抬走?知不知道我後頭還有多少病人要看?就跟你們說了,別增加我的工作量!現在又躺下一群人了,教我如何是好啊?存心累死我這柔弱姑娘就是了!」

  毒仙一路慘叫著,讓人裹在錦被裡抬了出去。

  麗郭扶了扶頭上的翠釵。哼,要她發慈悲?讓她增加這麼多工作量,她還發個鬼慈悲!

  正要開始看病人時,堂下卻跪了幾個粗豪大漢,哽咽地不停磕頭,「鬼醫大人……我們大當家到三當家都讓這毒女給害了,謝謝您替我們報了這血海深仇……」

  麗郭歎了口氣,「誰替你們報什麼仇來著?真要謝我,就別三天兩頭送快死的人過來,累死我這弱質女流!眼睛不亂往人家毒仙身上飄去,會惹來殺身之禍嗎?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仗著幾分力氣、幾招破武功,就以為可以當人上人了嗎?自己仔細想想去!當大夫當到得傳道授業,我是什麼命啊我……」

  烏紇忍俊不住,低頭摸了摸鼻子。這姑娘……又嗆又辣,還真對了他的胃口。

  來到中原以後,觸目所見的中原婦女皆是軟弱無趣之流,原以為中原女子不過如此……

  見了她,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。

  好不容易醫完了滿廳的人,麗郭歎了口氣,懶懶地站了起來,幾個寨主的女兒、夫人連忙趨前扶著她,知道鬼醫要巡房去了。

  說囂張,麗郭也真是囂張極了。對著人人敬畏的黑道頭兒就敢豎起秀眉責斥,連人家的夫人、女兒自願來當隨侍,也很大方的收了下來,一點都不客氣。她性本嬌懶,連多走幾步都嫌累,非得有人扶著攙著,才心不甘、情不願地逐房巡查病人。

  觀察了麗郭數日,烏紇只覺得她越來越有趣。

  當真嫌累,就算她要離開鬼醫館,或是鬧脾氣摘下牌子不看病了,可有誰敢多吭一聲?她裝也是裝得夠兇狠了,只不過,哪個病人她不是細細推敲、認真察看,真的危急時,又衣不解帶的看顧到天亮?

  罵人罵得這麼兇惡,大概是怕人看出她心腸其實非常軟、非常善良吧?

  望著她唉聲歎氣的嫌路遠、嫌病人多,一路慢吞吞的走向病房,烏紇唇角噙了抹很淡很淡的微笑。

  「少主……」同行的馬賊低聲道,「主人的病不能再耽擱了。既然鬼醫手段實在,還是趕緊請她隨我們回去吧。」

  「你看她像是願意走的樣子嗎?」烏紇淡淡的反問。

  「格老子的,她不願意走,老子綁著她走!」第一次見面就拔刀的大鬍子馬賊跳了起來。

  「李二,你這脾氣要改改,這麼沉不住氣?」烏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,「我們可是在她的老窩,我們多少人,她有多少人?你有毒仙的手段嗎?毒仙都讓她兵不血刃的拾了出去,你認為我們近得了她的身?」

  李二被烏紇這麼一堵,狼狽的低下頭,一個字也不敢多說。

  「少主……」

  「我自有打算。」烏紇笑了笑,方才收到了飛鴿傳書,內容滿令他意外的。原本他就不只找鬼醫這麼一個大夫,卻沒有想到鬼醫和神醫的淵源如此之深。

  虎父無犬女。他心裡暗想。

  「明日我們就出碧翠山。」他神色自若的吩咐,頓了頓,不禁有些留戀,「你們先下去休息吧,明日要幹的活可多了。」

  他信步往前,決定要先去看看麗郭再走。

  麗郭好不容易巡完了病人,累得直哼聲的走回自己閨房,一抬眼,那個二愣子竟傻不隆冬的倚著她的房門笑,她不禁覺得有些悲慘。

  就說了,她死活都不離開鬼醫館,連逛逛碧翠山她都嫌累,要馬要轎的上賀蘭山,還不如把她殺了裝箱載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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