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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她們等於是逃難的,實在還是喜愛著京城的沁園。置在四川的宅子比沁園大,大家還是懷舊的把這宅子喚作「沁園」,雖然沒有京城沁園的流泉潺潺,所幸宅內老木森森,蔽蔭涼涼,喚作「沁園」,倒也名副其實,略略安慰思家之苦。

  「怎麼了?」秋姨娘溫言問著,捧上一盅秋茶,「回家探視不是該高高興興的?怎麼一回來就歎氣呢?」

  「說高興,原本我也該是高興的。」麗婉啜了口茶,「奶奶去參加故人的婚宴,席間見著了麗萍,有了姊妹的消息,應當高興不是?」偏偏她又長歎一聲。

  愛姨娘放下了針線,有些驚疑。她雖不再入江湖,但是消息還是比尋常姊妹靈通點,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傳說著江湖事,拼湊著也略知道些。「該不會是秋霽鎮大鬧唐家婚禮的那對……」

  「愛兒,你可說對了。」麗婉表情沉重的點點頭,「奶奶在席間允了他們的婚事,不然那殺手要大開殺戒了。只是我怎麼想也想不通,我家麗萍乖乖的在金陵當教書先生,怎麼會跟這個聲名狼藉的殺手混在一道?想來劫她出牢的就是這個喚作『墨陽」的殺手了,我聽了急得很,想派人去找,奶奶反而阻止我,說……麗萍日子不久了,由他們去,要我瞞著父親,千萬別讓父親找著他們倆……」

  此時麗婉神情卻不悲戚,反而充滿困惑,「秋兒、紅兒,我在想,這些日子我是不是奔波過甚?你們看我可有什麼不對頭?」

  愛姨娘端詳她半晌,「什麼地方不對頭?看你臉色紅潤,就是有點病相思罷了。」

  「呸,你嘴裡就是沒好話。」麗婉啐了她一口,「誰跟你說這個?我沒聽奶奶的,還是繞到秋霽鎮瞧瞧去了,暗裡查訪半日,都說他們倆的蹤跡在江邊就不見了。這些江湖人被他們倆瞎鬧一陣,哪個面子拉得下來?差點把秋霽鎮地皮找翻了三尺了。我聽了疑惑,也到江邊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,雖然知道時日久了,到底是盡心吧……」

  她低頭了片刻,滿臉的不可思議,「不知是下是我白日做夢?臨了江邊,水裡竟是湧出個人來,一身水藍,面上似有寶光流動,說也奇怪,居然知道我是誰,笑著喚我,『那個林家長女,你家兩個妹子沒事兒了、倒是你近日有喜災,不知道是該賀你一聲呢,還是該憐你?看在你家世代侍奉我的份上,送你一句——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。你下半輩子困于案牘勞形,可得個好夫婿,這也不枉了吧?

  「說完就嘻笑沒入水中不見了。」

  兩個姨娘聽得一愣一愣的,麗婉口才又好,說得栩栩如生,兩個人胳臂都起了疙瘩。

  「……別故意嚇著我。」秋姨娘縮了縮。

  「你這吹牛皮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精湛。」愛姨娘也發寒,「雖知你是胡說,人家還是怕得緊。」

  「我也希望我是胡說。」麗婉想破頭也想不出端倪,「我家世代侍奉著誰呢?大約是我趕路趕急了,累糊塗做起夢來了。」

  說是這麼說,她心裡還是一把疑惑。這鬼神跟她說完,她的憂慮莫名其妙的就寧定了,只是……喜災?既是喜事,為何又有災呢?

  她暫且撇一邊不去想,轉頭發現少了一個姨娘,「紅兒呢?怎麼沒看到她?」

  兩個姨娘也把這樁怪力亂神撇一邊,都捂著嘴笑,秋姨娘仁厚,沒說什麼,愛姨娘倒是促狹的開口了,「紅兒哪有空在家?她口口聲聲嚷著要來四川享清福,跑去管客棧。管就管吧,天天跟大廚拌嘴兒,她哪還記得沁園在哪個方向?連家都不知道要回了。」

  麗婉愣了愣,「這大廚可是我費心挖角挖來的,有點名匠脾氣,怎麼好天天跑去跟他拌嘴?我得好好說說紅兒不可……」

  「千萬不要。」愛姨娘笑著制止她,「你不讓他們拌嘴兒,恐怕大廚連菜都不會切了,還煮哩!讓他們去,嘻嘻~~」

  麗婉偏頭想了想,倒也明白了,不禁笑著搖頭,「不知道是誰嘴裡說得那麼厲空口,歷盡滄桑似的,結果……」

  「無人不冤,有情皆孽。誰又真的看得破呢?」秋姨娘笑著說。

  這「無人不冤,有情皆孽」八個字,卻無預警的戳痛了麗婉的心。她鎮日忙碌奔波,自以為相隔數百里,已經與京城的一切毫無相關,表面上看起來,她像是一切如常,談笑風生,依舊是那個風流瀟灑的巨賈林大爺,但是午夜夢回,她何以不能成眠,獨守孤燈的時候,對影竟有流淚的衝動呢?

  她心口總有一股微微的疼,白日諸事紛亂,還可以混過去,長夜漫漫,這股子疼總是越來越深,越來越酸。

  是為了那個人嗎?麗婉甩甩頭,希冀把那張俊逸臉孔給甩開,她甯了寧神,「這些日子家裡可有什麼事情沒有?」

  「大小姐、大小姐!不好了~~」老管家慌慌張張的沖進來,手裡搖著一張黃榜。

  「老管家,跟你說過多少回了,叫我林大爺!」麗婉沒好氣地道,「又是怎樣不好了?」

  老管家哭喪著臉,道:「大小姐,現在你還管大爺小姐的?聖旨宣到咱們濟南老家了!指名要迎接『林麗婉小姐』入宮封後,老夫人派人快馬把聖旨送來了,現在可怎麼辦才好啊?」

  麗婉驚得跳起來,搶過黃榜一看,頭跟著昏。這怎麼可能?立後哪有這樣草率的?慢說要調查身家,還得經過十七八道繁瑣規矩,人宮後還要驗身……三年五載還未必搞得定,哪有這條聖旨一道就底定的?

  他怎麼闖過太后、禮部和史官那幾個大關的?

  「……就說林麗婉小姐病死了!」麗婉大吼,「他總不會搞個冥婚吧?」

  老管家捧著一封信函,眉毛都垂了下來,「除了聖旨,還有封指名要給『林大爺』的密旨,老夫人代接了,也差人一併送了過來。」

  麗婉接過密旨,心裡把皇帝罵了千百遍,「奶奶呢?快差人請奶奶出門避禍!」

  「老夫人……接完聖旨就讓皇上派人接去京城了。」老管家膽戰心驚的回答。

  可惡的李玡!麗婉氣得發昏,粗魯的撕開密旨,一面看,一面爆青筋,看完就把信扭成一團。

  「密旨……是寫些什麼?」愛姨娘小心翼翼的問,她實在怕麗婉氣到爆了全身經脈。

  「寫了些渾話!這種人竟也能當皇帝?」麗婉怒吼,「備船!我馬上回京!」

  撇下三個姨娘,麗婉一路乘船換馬,怒火沖天的趕往京城,一抵京城顧不得梳洗,風塵僕僕的沖到皇宮,點名要皇帝「滾」出來。

  若不是皇上早下了詔令,「林大爺」或「林小姐」抵宮立刻晉見不得阻攔,恐怕她早讓皇宮守衛砍成十段八段了。

  引她到禦書房的公公膽戰心驚,因為向來溫和斯文的林大爺活像吃了炸藥,紅著眼睛,不像是來晉見皇上,倒像是來殺人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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