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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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嫻熱天下所有武學的母親,常講江湖軼事當床邊故事哄女兒們睡覺,耳濡目染,她對天下武學盡知七八分,知道這是個惹下起的人物。 旁人誇她武學奇才,她很清楚自己就仗著一點天分,將輕功練得出神入化,實在內力囿於年紀,招式花俏唬人而已。在真正的高手面前,她稚嫩得跟嬰兒一樣,無所遁形。 若是摸到靈虛的住所,絕難全身而退。 再者,靈虛清譽在外,自束髮為道以來,慈悲為懷,排憂解難,跟父親一樣都是俠者風範,父親和他一直都是至交。雖然見面少,她還讓靈虛真人指點過內功心法呢。 說什麼她也不願意相信,這件強擄兒童的醜事,會跟閉關修練的道長有什麼關係。 但是鷹兒不住的在靈虛的禪房盤旋。獵鷹不會說謊,跟人是不一樣的。 她那和藹的靈虛伯伯,房裡有著血腥味。 深深吸了一口氣,她打起十二萬分精神,潛入號稱「天下第一俠」的閉關處。武當建在陡峭的崖上,而靈虛的閉關處,又在另一峰,瀕臨著千百仞的懸崖。 這陡峭的山路難不倒她,艱難的是,如何避開靈虛的耳目。 從來沒有這麼謹慎過,她宛如一道影子,鬼魅般飄到血腥味濃重的禪房外,小心翼翼的舐破了一小塊窗紙,往裡面張望…… 「夠了,別弄死了。」靈虛端坐在蒲團上,「這二十一個孩子不容易弄到。風聲緊,弄死就沒得找了。」 背對著窗的白衣男子抱著睡著的小孩子,懶洋洋的聲音煞是好聽,但是下知道為什麼有股森森寒意,「這樣不夠的。」 「不夠也得夠!」靈虛動怒起來,「你當我沒看過太陰經?卯童血只是練功的引子,你給我當飯吃!去把孩子抱過來!敷上金創藥,多吃些補血的補品,一個月後再換他!」 一門人畏縮的過去抱孩子,「……道長……沒氣了。」 「該死啊……」靈虛過去搶下孩子,「你幾乎咬斷他的咽喉了!雲娘呢?去叫雲娘過來,就算癡呆也沒關係,救活他!」 那軟垂的孩子咽喉上有著深深的齒痕。 喚做雲娘的婦人面無表情的走進來,在孩子的百會穴下了一針,那孩子立即蘇醒,哭了起來,可憐一點聲音也沒有。 麗剛極力忍耐,屏住氣息,但是眼淚不聽話的落了下來,滲入她的面罩。 即使是這樣輕微的聲音……那白衣男子轉過身,炯炯的望著她。 是怎樣的視線——竟讓她全身都冶得發抖?不是恐懼,絕不是。而是真正的,發寒。 那白衣男子面白如霜,除了頭髮和眉毛是黝黑的,唇上一點血色也沒有。整個人……像是雪捏的娃娃似的。美絕了……甚至可以說,比女人更美更豔…… 但是他瘋狂的眼神……野獸都比他有人性。 就這麼一瞬間的疏神,這個錯誤幾乎使她致命。 雖然已經機警的往後躍,她還是讓暴風雪般的掌風隔窗襲擊,像是個破娃娃般往後飛去,一直撞到古松才摔下來。 饒是應變迅速,避開了心脈,又隔窗受襲,但是她的右肩已經凍得舉下起來,一陣陣極寒的刺骨疼痛,隨著右肩擴散到全身。 「你想去哪裡?」白衣男子溫柔的笑著,「你是神隱吧?」 麗剛被凍得牙齒打顫,翻手抽出短劍。聽得腦後風響,她在心裡大叫不好,渾厚內力宛如排山倒海洶湧而至,她拚出盡生所學,重傷下依舊躍上松巔,避開靈虛的一掌。 望著攔腰斷裂的古松,她的心裡跟寒傷一樣發冷。 不行了……她打不過,逃不過,不行了…… 那孩子絕望的那一聲「娘……」,在她耳邊迴響。 大叫一聲,她將短劍刺在不能動彈的右手上,靠疼痛清醒自己。就算要死,也得讓人去救這孩子。 他們的娘,可是在家裡哭著等啊! 她勢若瘋虎的揮劍而上,招式變幻莫測,靈虛越看越驚。越女劍、峨嵋劍法、五虎劍、無雙劍……滾滾滔滔,源源不絕。招與招之間無跡可循,卻渾然天成,一時居然讓她逼住了。 此女何人?若讓她苦修十載,江湖豈有他立身之地?殺意更盛,出招更不留情。 然麗剛只求脫身不求保命,居然使出武當金石俱焚的絕招「同歸於盡」,這樣接近瘋婦的蠻勇,逼開了靈虛的攻勢。 錯就錯在這是武當派劍法,靈虛十六歲入武當,這招式他看了一輩子,一托一送,短劍脫手而出,麗剛雖勉力避去了割喉的一刀,面罩卻被扯了下來。 映著月色,她秀絕的小小臉孔,泛著蒼白的珍珠光。 「林麗剛?」靈虛下禁冷汗涔涔。是林雙無淡泊名利,他深知若論武學,林雙無在他之上:論武林聲望,林雙無亦在他之上。 若讓此女走脫……「墨陽,殺了她!」非讓她屍骨無存不可! 白衣男子興奮的飛奔而至,優雅修長的手指箕張,帶著森寒的死亡氣息…… 力拒靈虛是憑著一股堅強的意志,但是這股意志力,在這個冷得讓人發抖的男子面前,像是融雪般迅速枯萎。 我辦不到了……不行了,真的不行了…… 絕望的想做最後的掙扎,無意識的摸到背著的破棺真劍……她苦笑。劍氣?她會什麼劍氣呢? 一把無鋒的寶劍…… 她還來不及抽出劍,死神的爪子就要搭上她的咽喉了。 來不及了! 淒厲的鷹啼夾著洶湧的氣勢飛撲,在墨陽的手上抓出淋漓的爪痕。 原來……這恐怖的人血也是紅的。 「畜生!居然敢傷我!」墨陽大怒的掃開獵鷹,嘎的一聲,獵鷹軟綿的癱在地上 。 鷹兒…… 她胸口湧出熊熊的怒火,其怒甚至可以溶解至寒的內傷。拔出破棺真劍,怒吼著,「你才是畜生!」 靄靄含光的破棺真劍居然像是被她的怒火點燃,烈焰般環繞著耀輝,她毫無章法的一劍居然劃破了墨陽的前襟,逼開了兩個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。 揮完這石破天驚的一劍,她發現自己像是被抽乾了一樣,再也舉不起臂膀。 要死……也下容屍身被這群畜生侮辱!她拚了最後的力氣,咬咬牙,從千百仍懸崖上,縱身一躍—— 山風將她輕盈的身子托了一托,像是生命將盡的黑鳳蝶,盤旋著墜入了深深的懸崖下。 好冷。 冷得像是腦子跟心都要凍僵了一樣。 為什麼……死了還這麼冷?死了不是一了百了嗎?娘……也覺得好冷嗎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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