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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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躲?別鬧了。越躲越可疑。仗著燕林兩府世交這點子關係,她乾脆豁出去,賭他一賭。 看他遠去的背影,麗剛下禁有些得意。這一把,她通殺,大獲全勝。將來怎麼疑,都疑不到她這個「嬌憨貪玩有孝心的世妹」頭上。 她臉上的笑更甜了,只是有點兒邪氣。 娘……您為什麼哭? 不要哭了……等麗剛長大,就可以幫您了……不要哭,娘,爹說您身體孱弱,生育我們姊妹之後,更是每況愈下。 您禁不起這樣的傷心……求求您,娘,不要哭了……麗剛長大以後,就能幫您了…… 含著眼淚醒來,聽著禪房外流泉潺潺。原來……這流泉聲引發了夢。 麗剛披衣坐起,聆聽著和家裡無二致的潺潺水流。 林府世代在濟南行醫,麗景苑已經有百年歷史。由流芳溪貫穿整個園子,大宅小院都讓水流環繞著。聆聽著漱石聲入睡,是林府女兒從小聽慣的。 麗景苑園林之美冠濟南,總是人人稱羨,每年花神生日,文人雅士總是跟父親商借,辦起詠春宴,「麗景惜春」成了濟南文人必赴之會。 然而,流芳溪源頭是神隱寺的神隱泉。那以冤誓聞名的深山寺廟……必須爬上八千八百八十八個狹窄陡峭的石階,取下神隱寺才有的碧綠芭蕉葉,以銀針為筆,以血淚為墨,寫下冤誓的內容,放諸神隱泉,泉神就能洗冤洗孽。 卻沒有人知道,百年前林家祖先在濟南建了麗景苑這園子,當時的那對年輕俠侶,偶而接到血書,默默擊殺了魚肉鄉民的縣官,又按血書救了五縣瘟疫,卻把這些善行都推到泉神身上,於是成就了神隱寺的傳說。 百年悠悠而去,天下冤孽仍然下絕,每天都有血書隨著流芳溪流進園子裡。 身為林家後人,父親早已看慣,總是盡力而為,卻也下甚掛懷。然而她那聰敏機智在千萬人之上的母親,卻也悲憫慈心在千萬人之上。 外公亦是醫儒,諸子百家、醫算蔔占、奇門遁甲,無一下精。就生了母親一個獨生女,常常得意此女青出於藍勝於藍,但是母親就是書讀太多讀壞了。 嫁到林家,知道血書這回事,總是日日為了別人的冤仇難受。父親發現她除了努力持家,卻比他這林家後人更謹遵祖訓,總是為了他人冤誓而傷懷盡力。 她本體弱,又連生了四個女兒,過度操勞的結果,健康大為惡化。他只好命園丁天不亮就打撈血書焚化,不讓她再見到這些人間不平事。 哪知道他這娘子總是夜半到源頭攔血書,看了內容又放回流芳溪,鎮日想著怎麼為這些可憐人做點事情。 「娘,那是別人家的事情。」見母親日日愁眉,年幼的麗剛嚷著,「您何必為了別人家的事情傷心?您的身體……」 「麗剛,快別這麼說。」母親溫柔的暍斥她,「這些人……不是萬般沒辦法,又怎麼會去求虛無縹緲的神?這些事情也並非萬分難辦……我們只要盡力一點點,一點點就夠了。只要一點點善心……就可以讓這些痛苦的人得到紆解。天下少個不平人,豈不是多了點希望?」 「……娘,等我長大,我就可以為您分憂解勞了。」握著娘親瘦弱的手,「您現下別煩心,等我長大,這些事兒我管就好了,您好生養病……」 結果母親還是沒來得及看她長大。鄰縣瘟疫,父親來不及趕回來,病弱的母親勇敢的帶著家裡的大夫去鄰縣與瘟疫作戰。活了千萬人的性命,卻因為染病香消玉殞。 那年,她九歲。和姊姊們一起守著母親微微帶著笑容的遺體,傷心得茶水不進。 父親星夜騎馬趕回來,默默望著心愛的娘子,「……濟芳,你的心慈害了你。」痛苦得連淚都流不下來,只是握緊了夫人冰冶卻瘦弱的手。 母親過世,父親就在流芳溪架了柵門,再也下管血書,卻把四個女兒當閨秀一樣管教,不准她們外出行走。 父親……其實是害怕四個和夫人相似的女兒,也為了別人的愁苦而喪命吧? 只是……從小的教誨又怎麼可能這樣就打滅?大姊認為要解天下苦,非有雄厚資本不可,成了名震天下的大商賈;二姊認為與其為官,不如成為上大夫之師,遂成了書院先生:三姊認為天下愁苦傘由大盜而起,聖人不死,大盜不止,乾脆讓這些大盜經由自己的神醫手約束,順便賺些資本給大姊運用。 而她……用了最激烈的手段,化身為「神隱」,料理起血書。 這一切……都是為了告慰亡母的在天之靈。 峨嵋的夜很靜,禪房,更靜。 她換上一身黑衣,連手上的短劍劍鞘,都是黑色的。她,現在是俠盜神隱。 摸了摸懷裡卷在一起的芭蕉葉,沉沉的有些重量。二十一張哀告,有些拙劣的字跡是不識字的父母求人寫了以後,照樣艱難的刻在芭蕉葉上,一字一淚。 她相信這些哀告,遠勝過道貌岸然的武當派。 若是朝廷下管,上天無言,那麼神隱就收下這些哀告了。 像是一道清風般,掠過松林的梢頭。月影亂了窗上的松痕,卻替她隱匿了飛去的蹤跡。 她預告的書信讓武當戒備森嚴如銅牆鐵壁,亮晃晃的燈光宛如白晝一樣。 微微的甜笑在覆面下漾起,她蹲伏在大樑之上,很滿意底下的慌亂警戒。 人越多越亂,越能遮掩她的「小寵物」們的工作。 度銀針讓動物聽命,是心慈的母親為了醫治飛禽走獸,偶而發明出來的小技巧,沒想到她學會了這於,還讓小寵物們聽命的時間延長至十二個時辰。 將破棺真劍放在沉重的木匣,派人二十四小時嚴密看管……這的確是個好辦法。 那一人高的木匣用鐵杉製成,連推開門都得使力用勁……門上系滿鈴鐺,稍一碰撞非大響不可。 這難得倒她俠盜神隱? 覆面下的笑意更深了。接下來的工作……需心細如發。而心細,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。 預告的時間越接近,武當眾人的精神越緊繃。若是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被盜走鎮山之寶……武當的面子要往哪擺? 時刻到。 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。掌門松了一口氣,看起來……神隱失手了。 只見一個核桃從暗處滾出,掌門一個箭步過去拾起,核桃乍開,薄絲絹上寫了幾個字—— 拜領。請放強擄兒童,將完壁歸趙。神隱。 他臉色大變,「追!」沖上前去使勁拉開沉重的匣門……鈴鐺亂響,沉重的門開啟,發出嘎嘎難聽的聲音—— 破棺真劍了無所蹤。 「快追!神隱盜走了破棺真劍!」 無拘得到消息,暗歎一聲。 他到了武當已多時,但是武當掌門嚴拒他的協助,連預告信都不讓他看看。 等神隱盜走了破棺真劍,這才沒有辦法的拜託他。 他察看木匣,又歎了一聲。 「掌門……你開啟木匣的時候,破棺真劍還在的。」他點亮火摺子,照著匣頂兩個極小的破洞,「神隱從那兒垂下銀絲,套住了破棺真劍兩端,當你開啟匣門的時候,他將破棺真劍拉到匣頂,趁你們都外出追緝的時候,把劍盜走了。」 「這……不可能的!」掌門失聲叫了出來,「他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鑿出這兩個洞!」 無拘躍上匣頂察看,這不像是任何工具鑿開的……倒像是…… 「附近松鼠多嗎?」他問。 「多得很,每一晚都啃木頭啃得很吵……」掌門不耐煩的回答,接著一愣,「……不可能的。」 「可能的。」無拘苦苦思索,卻想不出哪個門派有這種本事,「他驅使松鼠幫他盜劍。」 明明知道手法相似……但是這點線索這樣的渺茫。「貴派梁上沒有安下警戒的人嗎?」 掌門羞紅了臉,「……有,但是他們都挨了銀針點穴,目不能視,口不能言,就這樣僵在梁上,根本不知道是誰……」 「銀針能讓我看看嗎?」他接過掌門的銀針,這般小巧……倒像是繡花針。 認穴奇准,又是繡花針……難道是醫家的女兒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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