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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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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紹慈相信他要說出這一段最不願想起的過往,內心一定是百般煎熬,她握住他的手,給他溫暖。「如果很難過,就下要說了。」 鮑佑年反過手,將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裡。「托尼卡家族同意我父親離婚後馬上和我媽媽結婚的唯一條件,就是不準將我一起帶回,並且要我媽媽以後不再替我父親生下孩子,他們不要托尼卡家族的優良血統有任何的污點。」 「你媽媽她答應了嗎?」 鮑佑年痛苦的點點頭。「念小學時,學校的同學笑我是沒人要的小孩,媽媽寧願跟著老公,不要自己的小孩,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。上了國中後,我搬了家,在學校的學籍資料上,我的父母欄所填的永遠是已歿。」 「所以那時候我無心說你住院時都沒有家人去看你,你才會那麼生氣。對不起,我不知道沉壓在你心裡的痛。」 他搖搖頭,「昨天晚上,我父親從德國打電話來告訴我,我媽媽得了癌症,時間不多了,她希望在過世之前再見見我。」 「她跟著你父親回去德國之後,有回來看過你嗎?」 「沒有。她把我交給我舅舅,又留了一大筆錢之後,就沒再回來過。」 「那你舅舅呢?」 「他們在我上國中之前,移民到美國,我不願意跟著去,他們才替我找了劉媽照顧我的生活。劉媽在我的生命中,比我的親生母親還重要。」 「以後我們要好好的孝順劉媽。」 「這就是我的故事,是不是很不堪?」 「大笨蛋,這並不是你的錯,你何必這麼想呢?」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那樣努力的工作,還把公司取名為托尼卡,其實在他的心裡仍然存在著對親情的渴望,想藉著這樣一個名字,和他的親人有一點點的連系。 「我的確很笨,一件根本不是我的錯,不該是我去承受的事情,卻捆綁了我的心整整二十年。」 天紹慈溫柔的說:「佑年,讓我陪你一起去解開這個心結好嗎?」 「你要怎麼陪我解開這早已是死結的心結?」 「我陪你回去德國,去見你媽媽最後一面。」 「回去德國?」 「你的人生中或許有很多的遺憾,但那些遺憾都不是你自己造成的,只要你願意放開,那就不再是遺憾。然而你若是沒有回去看你媽媽最後一面,這個遺憾就會是你自己造成的,而這個遺憾將是永遠無法彌補,也會讓你悔恨一輩子。」 鮑佑年凝視著她,「小天,你是上帝派來的天使,謝謝你。」 一個星期後,天紹慈陪著鮑佑年來到德國法蘭克福——他最親的家人所住的城市,卻是他三十年來第一次踏上這塊上地。 心情很複雜,有著歸鄉情怯,又有著忐忑難安。 踏出機場,坐上托尼卡家派來接他們的車子,來到了位於郊區的托尼卡家族古堡,這間古堡已經有四百多年的歷史,一百多年前,托尼卡家族發跡買下來後,直到現在都還住在這古堡之中。 車子駛進了最外圍的大門,又開了將近十分鐘才停在古堡前。 下了車,古堡前已經站了二十多人,除了穿著制服的傭人,另外還有好幾個主人模樣的人。 很悲哀又可笑,這些有著和他相同血緣的人,他竟然誰也不認識,他的父親是哪位,他也不認得。 這就是他可悲的人生! 天紹慈望了鮑佑年一眼,看得出他很緊張,她握住他的手,給他支持的力量。 裴迪·托尼卡走到他們的面前,看著二十年沒見的兒子,他情緒有些激動,內心卻有更多的歉疚和自責。 「佑年,進去看看你母親吧!」他用不是很標準的中文說。 天紹慈看著眼前的男人,有著和鮑佑年相似的臉型,他那淺褐色的眼睛和微卷的頭髮,就是遺傳自他父親。 鮑佑年點點頭,跟著他一起走進古堡,一步一步踏上大理石階梯,心情頗為沉重。 他們來到他母親的房間,看著大床上躺著骨瘦如柴的女人,過黃的臉色,頭髮因為做化療而掉得稀稀落落,整個凹陷的雙眼緊閉著,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維生儀器。 在他印象中媽媽是那樣的美麗,嬌豔得像一株正要綻放的青春花朵,然而現在的她卻已病入膏肓。 在此刻,積壓在他心中二十年的恨消失了,捆綁住心的繩結也打開了。 三天后,鮑佑年一直處於彌留狀態的母親突然醒了過來,病床前站了好多人,或許是母子連心,一種割不掉的天性讓她一眼就認出二十年沒見過的兒子。 瘦骨嶙峋的手用力的握住兒子的手,用瘠啞的聲音說:「佑年,媽媽對不起你。」 鮑佑年反握住她的手,從母親的手中他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歉疚,片刻之後,他感覺到他手裡的那只手松了開,她就這麼離開了人世。 兩人在法蘭克福多留了幾天,待他母親的喪禮一結束,他們便坐飛機回臺灣。 在頭等艙中,鮑佑年和天紹慈兩人的手緊緊交握著。 「她應該是幸福的吧!」 「你發現了嗎,你媽媽在閉上眼睛的那——刻,她的表情是平和的,她的嘴角還微微往上揚,你回德國看她最後一面,我相信她走得沒有遺憾了。」 「能知道她是幸福的就夠了。」 「佑年,我好以你為榮。」 「小天,謝謝你。」鮑佑年由衷的向她道謝。「若不是有你,我想我不會去見她最後一面,心中的恨也不可能會放下。」 「若是你不願意放下,誰也不能改變你,所以別謝我,謝你自己。」 鮑佑年從口袋裡掏出老早之前準備好的戒指,「我們結婚吧!」 「好。」她很乾脆的回答,沒有浪漫的求婚方式,但在這一刻,卻是最今她感動的。 「謝謝你。」他拿出戒指,要替她戴上時,天紹慈卻將手收了回來。 「替我戴上戒指之前,你可不可以對我說出那『三個字』?」 「哪三個字?」鮑佑年想了一下。「對不起嗎?」 「你沒事幹麼跟我說對不起,這三個字是不是已經變成你的口頭禪了?」她有些生氣的說。 「不然是哪三個字?」 「就是那三個字呀!」 突然之間,面前的電視螢幕亮了起來,畫面上出現了幾個大字,寫著:小天,我愛你。 天紹慈訝異的看著電視,驚喜的淚水瞬間流了下來,隨即座艙內傳來熱情的掌聲,她感到既高興又感動,他竟然用這種方式宣告他對她的愛。 這樣的男人,叫她怎能不愛! 「小天,我愛你。」 鮑佑年俯下頭吻住了她的唇,將她愛的淚水也一併吻入口中,溶化在兩人深情的吻裡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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