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容蓉 > 風流首領裝深情 | 上頁 下頁 |
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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遼景宗三年,初春。 這年的冬天似乎特別長,三月了,本該是春回大地的季節,遼國都城上京卻出人意料的下了一場雪,厚重的城牆和高矮參差的房屋都籠罩在白色中,只剩下一片模糊不清的輪廓。 申時剛過,天色便已漸暗,北風朔朔吹過,卷起滿地雪花在空蕩的街道上肆意飛舞,天地間寒氣更重了。 依稀中,青石街道的盡頭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。漸漸的有個人影出現,那是名身形高大,全身包裹在披風中的年輕男子,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放馬疾馳,在他身後還跟著十幾名佩刀的侍衛。 年輕男子是大遼南院大王耶律良次子、上京衛戍官首領耶律翰雲,平時他鮮少在人前露面,今天之所以冒著風雪在街上奔走,則是因為他剛接到從平海郡傳來的八百里加急公文—— 十年前名噪一時的殺人魔王奚飛泉,自上個月從苦島逃出後,不但殺死了奚族現任族長奚大年,還令人髮指地挖開察月族族長察月曠的小妹察月柔的墳墓,但最讓人擔心的則是種種跡象顯示,這個殺人魔王此刻正偷偷潛往上京。 維護上京安全是他職責所在,接到公文,耶律翰雲便親自帶領手下在上京城內布下天羅地網,專等奚飛泉的到來。 奚飛泉,這位奚族前任少族長、契丹屈指可數的勇士之一,卻在十年前突然喪心病狂般砍死了數十名奚族子民,並在案發後殘忍殺害了察月柔。 而奚氏功勳卓著的老族長,經不起愛子接二連三闖下大禍的打擊,吞金自盡了。 老族長留下一封血書,書中說他願意為孽子犯下的所有罪狀抵命,只求當朝穆宗皇帝看在他為大遼征戰多年的份上,饒他獨子一條性命,保全他在人間的唯一血脈。 此信一經傳開,朝野上下即刻分化成兩派,以南院大王耶律良為首的少壯派軍人,強調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,極力反對老臣們子債父還的荒謬提議。 耶律翰雲知道,父親當時之所以一心要置奚飛泉於死地,除了表面上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外,替被奚飛泉殘害而死的察月柔報仇,才是他的最終目的——當時,父親正好要迎娶察月柔的姐姐察月恭,為繼任的南院大王妃。 他清楚記得,出了這麼個令人遺憾的事情,父親和察月恭的婚事不得不延後半年才得以進行,而他記得更為清楚的是,在父親婚禮當日,新娘子那張美得出奇、卻蒼白得驚人的臉龐,淚從未幹過。 不管百姓如何議論,繼母如何哀傷,現實總比想像更冷酷無情。奚飛泉被捉拿歸案後,沒多久就接到穆宗皇帝的特赦,免去他的死罪,只判他在苦島勞役終身。 十年過去了,對於奚飛泉一案和奚氏族的命運,他不想多說什麼,可千不該萬不該,奚飛泉不該跑到上京來招惹他! 一個受了十年苦役、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人犯,為什麼不隱姓埋名好好過日子,偏偏選擇到處惹是生非,甚至有膽到上京來鬧事? 或許人各有志,奚飛泉天生就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,不鬧得世上雞犬不寧誓不罷休的人吧…… 但,不管奚飛泉抱著什麼樣的目的,他不來上京則已,只要他真敢踏進上京一步,哪怕他再強悍,他耶律翰雲會有法子讓他知道,什麼叫追悔莫及! 自從他擔任衛戍長以來,上京的治安一年比一年好,雖然談不上路不拾遺、夜不閉戶,可好幾年沒有發生大案件卻是不爭的事實,他絕不允許在他的守護下,上京城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! 想起自己所背負的責任,耶律翰雲那張素來懶洋洋的笑臉不由得收斂起來。 雪愈下愈大,漫天飛舞的雪花將他的視線完全遮住,但他銳利的目光還是發現前方十幾步遠的一間屋子裡,一道嬌小的身影好像被門檻絆到,突然跌了出來,摔了幾個圈,滾到路中央。 見那道身影恰巧擋住了自己的去路,耶律翰雲這才大吃一驚,但此刻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,想要停下馬已經來不及。 眼看馬踏人的慘劇就要發生,耶律翰雲急中生智,手中的烏金長鞭倏地揮出,用勁輕巧地一卷,倒在大路中央的嬌小身影便淩空飛起,而後穩穩落在街道旁。 由於慣性作用,耶律翰雲往前沖了好幾步才拉住韁繩,他停下馬後的第一件事,就是去查看那名女子。 真是忙中添亂,欲速則不達啊!他邊走邊想。 以為主子撞到了人,跟在耶律翰雲身後的那十幾名侍衛都嚇了一跳,紛紛跳下馬,目光同情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子,卻沒人敢上前。 主子的脾氣他們是知道的,雖然隨意卻極為任性,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他身邊礙手礙腳,他們可不想惹主子不開心。 「姑娘,你沒事吧?」踩過厚厚的積雪,耶律翰雲快步來到那名女子身邊。 他知道自己剛才那一鞭力氣用得並不大,但落在一個嬌弱女子身上會有什麼樣的感受,就不得而知了。 見她沒有回答,耶律翰雲單膝跪地,將她的身子翻過來。 女子年約十六、七歲上下,蜷著身子躺在地上,漆黑的髮絲散落頰邊,大概剛剛被撞痛的緣故,眉宇間有些痛苦地糾結著,再配上一張素淨不見絲毫脂粉氣息的臉龐,仿佛風中盛放的雪蓮,令人情不自禁心生憐惜。 她是誰?怎麼會在這種天氣獨自出門? 雖然理智告訴他,她只是個陌生的少女,只要她沒受傷,他便可以走了,但他並沒有離開的意思。 他的目光不但凝在她的臉上,抓住她肩膀的手也忘了收回,根本沒注意身後的侍衛紛紛對他行注目禮,幸好此時天色昏暗,地上的積雪又朦朧了視線,這才沒讓他們看出首領的失神。 「姑娘,你哪兒撞疼了嗎?」隔了一會兒,他又問,聲音低了些,沉了些,帶著自己也說不出的內疚。 女子似乎清醒過來,晃了晃腦袋,而後用手扶住身邊的臺階,掙扎著從地上坐起。 「你說,一個人如果身無分文,又流落異鄉的話,還活得下去嗎?」她答非所問,臉上佈滿迷茫與無助。 顯然沒料到會聽見這麼奇怪的問題,耶律翰雲愣了愣,再度落在那女子身上的目光帶著些許探究。 「姑娘,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,也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,但天無絕人之路,一個人只要心裡有希望,就一定能活下去。」他低沉和緩地說,望住她的眼眸深處帶著溫潤的柔和。 「希望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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