繽紛之嫣紅(28)_柔桑

二十八

　　韋恩沒有遲疑地握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手。

　　她下意識地反手握住，感激地瞥他一眼，「在我跟祖父母生活的那段日子，我真的覺得自己被窒息了。我必須表現得高貴端莊，他們要求我不能大聲地笑，也不能輕易地表達出自己的任何感情。可我不是這樣的人，我……渴望擁有自由呼吸的空氣，渴望想笑就笑，想哭就哭，渴望一種冒險……而不是被壓抑！」

　　她捏緊廠他的手，韋恩的日光也更為柔和。

　　「那年的秋季……我想我再也無法忍受所有這些讓我覺得窒息的東西，我受不了他們替我挑選的那所貴族大學，我想我已經年滿18歲，我應該有權利去追求我自己想要的東西。」她望著韋恩清澈的藍眸，忽然覺得喉問哽咽，「我離家出走了，可我發現我無處可去。這個世界對於我來說完全陌生，除了那些高級酒店，我不知道我應該住在哪裡，而我手裡還拿著他們給我的信用卡……」

　　她痛苦地閉廠閉雙眼，「韋恩，我想要獨立，可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獨立！我獨自走在倫敦街頭，覺得自己就像這個世界的棄兒。那時候已經很晚了，站在一家酒店門口，我不知道該不該進去。如果我進去了，我知道他們立刻就會找到我，而我也會永遠失去獨立的機會。就在那個時候，我遇見了一個男人。」忽然間，殷勤漆黑如墨的眼裡閃出一道燦爛的光芒，「他從車上下來，然後我只是無意識地看著他。他有一頭像黃金般耀眼的柔軟金髮，身材很高大勻稱，站著時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．後來，他回過頭來，他那雙眼眸純淨的有如最晴朗的天空……」

　　韋恩微微震動了一下。

　　殷勤的嘴角開始泛起一絲笑意，「他向我這裡望過來，而我還是茫然地看著他。然後，他就大步向我走來。

　　他問我需不需要幫忙，他的聲音溫柔而低沉，非常讓人信賴。我』勺吋不知道是怎麼叫事，．看見他就覺得自己可以信任他。於是我就告訴他，我是離家出走的，但不希望被父母找到，因此不知道應該怎麼辦……」

　　殷勤的思緒忽然回到了那一天的夜晚，她第一次見到像喬什·利特那樣的男人，她還記得自己那樣無助地站在他的面前，可是他的笑容卻如此溫暖人心。他瞭解到她的情況後，就問她是否找到了住的地方，當她的答案是否定時，他對她說：「如果你信任我，可以跟我走。」

　　「……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，他的活仿佛有魔力般吸引著我，於是我就跟著他去了他的套房。」殷勤迷茫的眼又落回到韋恩的臉上，他正一眨也不眨地直直望著她。

　　「他就是你的哥哥，喬什·利特，也是我的初戀，我第一個瘋狂愛上的男人。」她平靜地看著他，但是眼眸深處卻閃爍著一種慌亂的光。

　　韋恩握住她的手似乎痙攣了一下，可他依舊認真地看著她，眼神清澈地落在她臉上。

　　她再度深深呼吸，感激地瞥了他一眼，還好他什麼也沒有說。不然，在她心臟如此劇烈跳動的此刻，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他的任何反應。

　　要說出這句話需要的勇氣超過她的想像，幾乎瓦解了她極力維持的平靜。可是她不會再退縮了，她已經決定要告訴韋恩一切，所以就應該毫無保留。

　　「他對我很好，真的很好。」殷勤想用平靜的聲音繼續說著，可是她卻避開了韋恩清澈的眼神，帶著顫抖和苦澀說：「他從不問我為什麼離家出走，也不問我有什麼打算。他帶著我離開倫敦，去了紐卡斯爾，一路上我覺得自由而快樂。他對我是那樣細心和體貼，他總是那樣有紳士風度，總是那樣彬彬有禮……他是我見過最讓人心動的男人。」

　　韋恩的手從她手裡抽回，他坐正了身體，靜靜審視著她的臉。

　　殷勤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，專注地看著窗外的蔚藍天空，「韋恩，你瞭解瘋狂愛上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呢？我當時就是那樣瘋狂地愛著他，在他溫柔的注視裡．我覺得我可以為他做一切，一切！」她緊握住自己的雙手，情緒有些激動，「我不知道我怎麼會有那樣強烈的愛，可我愛他，非常非常地愛！」

　　她望向了韋恩，深刻的悲痛在她眼裡閃動。

　　韋恩的眉宇間染上輕愁，他的表情比剛才更加嚴峻了幾分，臉上那些柔和的線條也漸漸緊繃。

　　殷勤低下頭去，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，「你知道他的，他是那樣的溫柔和有魅力，舉手投足間都會讓人覺得受到重視和無比輕鬆。在他面前，我可以輕易地放下防備，可以什麼也不想的只關注著他！他會讓你感覺到像身在天堂那樣快樂，他關心你，問候你……我怎麼可能不愛他呢？」她愣愣地看著緊握的雙手。

　　韋恩的身體驀地抽動了一下，轉過頭去不再看她。

　　殷勤忽然全身痙攣了一下，有什麼記憶打擊著她，讓她面如死灰，聲音也顫抖不停：「可他也是那樣的殘忍，因為他的溫柔對每個人都一樣。」殷勤久久無法言語，過去像潮水般衝擊著她的身心。她越是回憶，越是仿佛回到了那段無助又期待，痛苦又甜蜜的日子裡。

　　「無論我怎麼做，他都不會愛我。」悲傷從心底湧起，她凝視著遠處天空，目光飄忽，「他也從來不會對我的愛有任何回應，他明明知道我愛他……他讓我留在他身邊，照顧我的一切生活，可他卻從來不回應我！」她落寞地低下頭去，濃濃的哀傷浮現在她白皙的臉上。

　　沉默就像淡淡蔓延的濃霧般將他們緊緊裹住，韋恩表情深沉地望著她。

　　「而我還傻傻地向他表白。」她回過頭來看著他，看見他那雙認真的藍色眼眸，那種純淨而溫暖的光幾乎和喬什的完全一樣，她有瞬間的怔忡，就好像那一天，她在網球場外第一次看見他時。

　　「你向他表白以後，他怎麼說？」韋恩看著她忽然變得迷惘而朦朧的眼眸，忽然用清晰的聲音嚴厲地詢問。

　　殷勤猛地一顫，她蒼白地看著他，是了，他是韋恩，而不是喬什！她在想什麼？怎麼叮以把他們兩個搞錯呢？

　　「他……」她的聲音劇烈的顫抖著，「他很冷靜地拒絕了我，用他那溫柔的聲音和友善的笑容。」一抹嘲諷浮現在她蒼白的臉頰上，顯得那樣脆弱和刺眼，「他根本就不在乎我這顆心，不淪我怎麼努力。他說我不是他會喜歡的類型，他喜歡堅強而獨立的女子，而不是像我這樣溫室裡的花朵……他很殘忍，即使他的臉上有著歉意的笑容，即使他說話的聲音還是低沉而富有磁性……可他說出的每句話都像用刀在割著我的心！」

　　韋恩放在身側的雙拳倏地握緊，她的悲傷如流彈般擊中了他。他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個故事，會看見她現在的表情……

　　「但是即使這樣，我還是愛他。只要留在他的身邊我就感到心滿意足，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，我願意做任何事，任何事！」她咬住嘴唇，血色從唇瓣上消失，「你不知道我愛他到怎樣卑微的地步，我告訴他，我願意變成他喜歡的那種女孩，只要他願意接受我，要我怎麼樣都可以……」

　　韋恩的拳頭握得更緊，血色也從他臉上抽離，他藍色的眼裡開始有些風暴一樣的東西在慢慢醞釀。

　　「……但是，他的目光裡還是沒有我，我也從來不在他的心上。我終於明白，他只是把我當作街邊撿到的無家可歸者，他對我的關心就像別人對任何流浪貓、狗的關心是一樣的．所以他會溫柔地照顧我，卻永遠不會愛我，永不會……」她垂下眼瞼，面容慘白而木然。

　　「後來我的哥哥找到了我，喬什並沒有把我交給哥哥，他只是告訴我，如果我留在他身邊是想得到他的愛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。不過如果我想擺脫過去的生活，他可以依舊提供給我一個住所，並且可以讓我選擇我想走的未來之路。我想走的未來之路？」她蒼白地冷笑著，「我還有什麼想走之路呢？我惟一想得到的就是他的愛，可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我想要的愛……不論是他，還是我的父母……」如玉珠般晶瑩的淚水滑過她的臉頰，點點落在白色的長裙上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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