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柔桑 > 繽紛之絳紫 | 上頁 下頁 |
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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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澤看著她光滑的側面臉頰,她整個人都仿佛籠罩在一種清冷裡,那種清冷可以超越四周的陽光。 「我發現我恨他們,恨著這所房子裡的每一個人。為什麼媽媽死了,梓欣和哥哥不像我這樣悲傷?為什麼那個男人一臉無動於衷,為什麼那個女人和她的女兒可以住在我的家裡,為什麼要佔據媽媽的地位?我好恨,只要一看到他們的臉,我的仇恨就好像火山噴發般無法遏止……」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,用力地握緊,指甲都因此嵌進了肉裡,可她感覺不到疼痛。 「他們是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,是我的父親,哥哥和妹妹,可我恨他們,每一天這仇恨就好像毒蛇般啃噬著我的心,讓我不得安寧。」梓涵那雙清澈的眼被一種迷惘的光芒所籠罩,那迷茫裡還有著仇恨、痛苦和不甘心,「為什麼在這十年裡我和母親過著顛簸的生活,為什麼在這十年裡他們卻如此安逸?為什麼受苦的人只有我一個,為什麼悲傷的人也只有我一個? 康澤,你告訴我,要怎麼樣我才能不這樣想,要怎麼樣我才能不去恨我的親人們呢?」 梓涵倏地回頭,眼神熱烈而悲切地凝視著康澤,眼裡有著淚光浮動。 「我想要向他們復仇,康澤,我想要讓他們同我一樣痛苦,我不想讓他們這樣安逸的生活……每一天、每一天,這個念頭就愈發地強烈,只要看到他們的臉,我都會想著到底怎麼樣才能讓他們痛苦呢?爸爸也好,哥哥也好,梓欣也好……我都想要向他們復仇,我這十年來的痛苦,母親去世時我的哀傷……要一併還給他們,不能讓他們這樣幸福,不能讓他們這樣快樂……為什麼只有我在地獄裡生存?」她的身體開始顫抖,用力握拳的雙手不住地痙攣著。 康澤向她走近了一些,他那雙一向嚴肅而冰冷的眼專注地落在她的臉上,表情深沉莫測。 「康澤,我害怕,害怕這樣的我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,會忽然想要傷害他們,會忽然無法控制自己的仇恨之心……」她回過身來,面對著他,用一種哀戚而懇切的表情望著康澤,「康澤,你救救我吧。把我救出這種仇恨,讓我忘記過去十年我所感受到的寂寞、孤獨和忿忿不平。不然,我真的可能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,我……只有你可以救我,只有你能夠阻止我。我不要自己變得那樣可怕,我也不想要去傷害自己的親人……可我忍不住去仇視他們,他們每一個……」 她向他伸出手去,下一刻,她就跑進了他的懷抱,他那看起來讓人無比安心,無比沉穩,無比冷靜的懷抱。 「除了你,沒有人可以救我,康澤。」 他伸出手去,抱住了她的身體,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,可是他抱緊了她。 淚水從梓涵的眼角滾落,很少哭泣的廉梓涵在康澤的面前,毫無顧忌地落下了眼淚。 「哥哥,這個人說是你訂的禮服,怎麼回事?」康湲轉頭看著接到她的電話而走下樓梯的康澤,一臉茫然。 剛才她坐在客廳裡喝茶,居然有家高級洋服店的小工來送禮服,還說是康澤先生在他們店裡預訂的。 哥哥的宴會服向來同她的一樣,除了一些國際知名品牌的衣服外,都是有專門的洋服店手工剪裁,什麼時候需要向其他店裡預訂? 「放著吧。」康澤給了對方小費,並沒有打開盒子,而是直接讓對方將禮服放在桌子上。 「你準備出門?」看著他穿著寶藍色的襯衫,康湲機警地問了一句。 康澤看著洋服店的小工離開,這才緩緩點頭,「你有什麼事嗎?」康湲一副不喜歡看他出門的樣子,他才會這樣問。 「也沒什麼事……只是……」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件奇怪的衣服上,到底是怎樣的禮服需要哥哥親自去預訂。 「這件衣服的事你不必知道。」他忽然拿起那個四方的盒子,向著門口走去。 康湲皺了皺眉,看那包裝盒的大小,不會是一件女式禮服吧?她那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哥會去預訂一件女式禮服?他準備送給誰?心裡滿是疑問,可她卻也不敢問出口。 其實,問了也是白問,當康澤不打算說的事,你無論如何都無法從他嘴裡得到答案。 康湲對於那件禮服的好奇心達到了頂點,如果可以,她真的很想跟蹤自己這個一向嚴厲的哥哥。 康湲的猜測一點也沒有錯,這的確是一件女式的曳地長禮服,白色的上好絲緞上繡著點點粉色的小花,一層如雲霧般輕柔的雪紡籠罩在整件衣服的外層,也是輕柔的粉紅色。 誰會想到,那個一向嚴厲如冰山般的男人,會去預訂這樣一件禮服?還有,他絕對不可能會自己穿(如果康澤會穿,估計天上會自動落下金幣,太陽會每天從西邊升起,魚會在天上飛,鳥會在水裡遊,人類不用吃喝都能活上一百歲……),那麼他是想送給誰呢? 「康澤,這是?」 廉梓涵看著打開的盒蓋,那件折疊整齊的美麗禮服就敞開在了她的面前,她伸出手去撫摸著那柔軟的面料,清冷的目光只是閃過稍縱即逝的疑惑。 「明天的舞會上就穿這個。」平靜的聲音,聽不出任何波瀾。 梓涵的手倏地停頓,「送給我的?」 「是。」 她蓋上了蓋子,然後轉頭看著他,「你知道我在為我母親守孝,不能穿這樣鮮豔的衣服。」 「我知道。」他大步走向她,再一次打開蓋子,並且把禮服拿了出來,攤開在她的床上。 「你知道怎麼還……」梓涵感到無比詫異。 「就是知道,所以才會送這件禮服給你。」康澤雙手抱胸,那樣子似乎不允許她有任何的拒絕。 「康澤哥哥,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,可是竟然連你也無法理解我的心情嗎?」她失望地向後退了一步。 「我和其他人都一樣,不想看到你穿著這樣死氣沉沉的衣服。」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,「守喪並不是只在形式上悼念,只要你心裡不忘記她,這就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。」 「話是這麼說……可是如果我脫下了黑衣,他們還有誰會記得我母親已經死去?」梓涵悄然地握了下自己的拳頭。 「廉旭還有梓欣,他們也在為自己的母親哀悼,雖然他們不像你把悲傷放在臉上,但是他們絕對不是無情的人。」他那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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