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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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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久沒看到方瑜了,這天我去看她,出乎我意料之外的,她竟捧著本《聖經》在大讀特讀。 我笑著說:「一會兒是佛經,一會兒是聖經,你大概想做個宗教研究家了。」 「確實不錯,」她說:「反正各宗教的神不同,目的卻都一樣,要救世救人,要仁人愛物,研究宗教總比研究其他東西好些。」 「比畫畫更好?」我問。 「畫要靈感,要技術,與宗教風馬牛不相關。我告訴你,如果你覺得內心不寧,也不妨研究研究宗教,它可以使你內心安定。」 「謝謝你,」我說:「我一點都沒有不寧。而且,我記得我們都是無神論者,你怎麼突然間變了。」 「或者這世界上沒有神,」方瑜坐在榻榻米上,用手抱住膝,眼睛深邃的注視著窗外一個渺不可知的地方,臉上有種奇異的,專注的表情。「可是這世界上一定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,在冥冥中支配著一切,它安排著人與人的遇合,它使生命誕生,草木茁長,地球運行。這力量是不可思議的,神奇的──」 「好了,」我打斷她:「你只是失戀了,失戀把你弄昏了頭,趕快從你的宗教裡鑽出來吧!」 她笑了,靜靜的說:「我正要鑽進去呢,下星期天,我要受洗為天主教徒。」 我直望著她,問:「目的何在?」 「信教還要有目的嗎?」方瑜說。 「我覺得你是有目的的,」我說:「你真『信』了教?你相信亞當夏娃偷吃了禁果被謫凡塵?那你為什麼不去相信盤古開天闢地的傳說呢?──」 「我不跟你辯論宗教,人各有志,我們誰也不影響誰。」 「好!」我說,跪在榻榻米上,望著方瑜說:「你相信你信了教就能獲得平靜了?」 「我相信。」 「那麼,信你的教去吧!」我說:「能獲得平靜總是好的。」 方瑜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上,凝視著我說:「你呢?」 「我不平靜,可是,我不想遁避到宗教裡去!」 她點點頭。「我瞭解你的個性,」她說:「你永不可能去愛你所恨的人。」她又望望我,皺著眉說:「奇怪,我有一個預感,好像會有什麼不幸要降到你身上似的!」 我笑著說:「方瑜,你可能成為一個天主教徒,但我不相信你會成為個預言家!」她也笑了。 我在方家吃了晚飯,方瑜送我慢慢的散步過了川端橋。 我十分希望再能碰到那個瘦子老魏,或者是他的車子,可是,我沒有碰到。這種「巧合」好像不能再發生了。 回到家裡,媽開了門說:「快進去吧,書桓在你房裡等你!」 「他來多久了?」我愉快的問。 「大概半小時!」 我走上榻榻米,穿過媽媽的房間,走進我屋裡,把手提包扔在床上,高興的說:「書桓,我們看電影去,好不?」 但,立即,我呆住了。 書桓坐在我的書桌前面,臉對著我,他的膝上放著我的日記本。 我的眼光和他的接觸了,我從沒看過如此仇恨的一對眼睛,從沒看過這樣燃燒著恥辱和憤怒的臉龐。他的臉色是慘白的,嘴脣緊閉著,眼睛死死的盯著我,就像在看一條毒蛇。我被他的表情嚇住了,佇立在那兒,我目瞪口呆,不知說些什麼好!我知道問題出在那本日記本上,可是,既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些什麼,又一時間無法整理自己的思緒,我就只能瑟縮的靠在門邊,和他相對注視。 終於,他動了一下,把我的日記本丟到我的腳前,我俯下頭,看他剛剛翻閱著的那一頁,我看到這樣幾句話:「我爭取何書桓,只為了奪取如萍之愛,我將小心的不讓自己墜入情網,一切要冷靜,我必須記住一個大前提,我的所行所為,都為了一件事:報復!」 看到這一段記載,我覺得頭昏目眩,額上頓時冷汗涔涔。我瞭解書桓驕傲的個性,就如同瞭解我自己,在這一剎那間,我知道我和書桓之間的一切都完了,靠在門上,我只感到軟弱無助,不知該說些什麼,也不知該做些什麼。 於是,我看到書桓站起身來,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,他的手抓住了我的下巴,把我的臉托起來,他仔細的,狠狠的注視我,咬著牙說:「好美的一張臉,好醜的一顆心!我何書桓,居然也會被美色所迷惑!」他的聲音喑啞,可是,每一個字都敲進我的靈魂深處去。 如果我不是真正的那麼愛他,我就不會如此痛苦,這幾句話撕碎了我,淚水湧進了我的眼眶,他的臉在我的面前模糊了。他的手捏緊了我,我覺得他會把我的下顎骨捏碎,但我沒有掙扎,也沒有移動。然後,他的聲音又響了,這次,我可以聽出他聲音中夾著多大的痛苦和傷心!一字一字的說:「為了報復一個對你毫無害處的女孩子,你不惜欺騙我,玩弄我的感情,我該早看穿你是個多可怕的女孩子,在那家舞廳時,就該認清你的狠毒心腸!」 他罵得太過分了,由於他罵得太厲害,我也不想再為自己做徒勞的分辯。淚水沿著我的面頰滾下來,他冷笑著說:「你別貓哭耗子了,我不會被你的眼淚所欺騙!我告訴你,陸依萍,我何書桓也不是好欺侮的,你所加諸我身上的恥辱,我也一定要報復給你!你等著瞧吧!」 說完這幾句話,他忽然狠狠的抽了我兩耳光,他打得很重,我被他打得眼前金星亂迸,只得閉上眼睛,把頭靠在牆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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