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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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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麼,說定了,明天中午我去幼稚園門口等你!」 「不如說好一個餐廳,我帶她來。」 「福樂,好嗎?或者她愛吃冰淇淋。」 「好的,十二點半。」阿裴看了她好久好久。終於,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,她又是淚,又是笑。「你是個好心的女孩,靈珊,老天一定會照顧你!」 「未見得!」她低語。「我還沒鬧清楚,我是人,還是妖怪呢!」 「你說什麼?」阿裴不解的。 「沒什麼。」靈珊掩飾的說,眼光依舊停在阿裴臉上。「阿裴,」她忍不住的開了口。「你為了陸超,犧牲了一個家庭,犧牲了女兒,現在,你這樣想念楚楚,你是不是──很後悔呢?」 「後悔什麼?後悔選擇陸超嗎?」 「是的。」她側著頭,想了想。「當初跟隨陸超的時候,很多人對我說,陸超是不會專情的,陸超是多變的,陸超總有一天會離開我,而我說:陸超愛我三天,我跟他三天,陸超愛我一年,我跟他一年,現在,他已經愛我四年了。」 「可是,你並不以此為滿足,是嗎?你希望的是天長地久,是嗎?剛剛你還說,如果他變心,你會殺了他!」 「是的,我說了。」她出神的沉思。「我已經走火入魔了。」 「怎麼?」她不解的。「我不該這樣自私,是不是?可是,愛情是自私的。我應該很灑脫,是不是?我怎麼越來越不灑脫了?我想,我確實有點走火入魔!最近,我常常管不住自己的思想和欲望。或者,我快毀滅了。上帝要叫一個人滅亡,必先令其瘋狂!」她搖搖頭,忽然驚覺的。「我們不談這個!今晚,我太興奮了。走,我們吃飯去!」把碗筷搬到餐廳,他們吃了一餐雖簡單,卻很「融洽」的晚餐。席間,邵卓生很高興,他談音樂,談合唱團,談賽門和卡芬可的分手──靈珊從不知道他會如此健談,會懂這麼多的東西,她用新奇的眼光望著邵卓生。阿裴卻始終耐心的,笑嘻嘻的聽著邵卓生,偶爾,加上一兩句驚嘆: 「哦,真的嗎?」 「噢,你怎麼知道?」 「太妙了!」隨著她的驚嘆,那邵卓生就越說越有精神了。 飯後,他們席地而坐。阿裴抱了一個吉他,慢慢的,心不在焉似的撥著那琴弦。她長髮半掩著面頰,衣袂翩然。風吹著窗間的風鈴,鈴聲與吉他聲互相鳴奏,此起彼伏,別有一種動人的韻味。阿裴的手指在弦上靈活的上下,琴聲逐漸明顯,逐漸壓住了那風鈴的音響。她在奏著那支「我不知道如何去愛他」。靈珊望著她的手指,傾聽著那吉他聲,不覺心動神馳,聽得痴了。忽然間,有人用鑰匙在開門,阿裴像觸電一般,丟下了吉他,她直跳起來,面頰頓時失去了血色,她啞聲說: 「陸超回來了!」 果然,門開了,陸超大踏步的走了進來。看到靈珊和邵卓生,他似乎絲毫也不感驚奇,他隨意的點了個頭,正要說什麼,阿裴已經直撲了上去,用胳膊一把環繞住了他的脖子,她就發瘋般地把面頰依偎到他臉上去。她的眼睛閃亮,面頰上全是光采,興奮和喜悅一下子罩住了她,她又是笑,又是淚,語無倫次的喊:「陸超!陸超!陸超!我知道你會回來!我知道!我知道!好運氣總跟著我!陸超,你吃了飯嗎?不不,你一定沒吃!我弄東西給你吃!我馬上去弄!你看,你又不刮鬍子──你的襯衫臟了!你要洗澡嗎?你的襯衫、長褲、內衣──我都給你熨好了,熨得平平的,我知道你愛漂亮,要整齊──」 「別鬧我!別這樣纏在我身上!」陸超用力把她的胳膊拉下來,又用力把她的身子推開,煩躁的說:「你怎麼了?你安靜一點好不好?」 「好!好!好!」阿裴一迭連聲的說,退後了一步,熱烈的看著陸超,似乎在用全力克制自己,不要再撲上前去。但是,她那燃燒著的眼光卻以那樣一股壓抑不住的狂熱,固執的停駐在他臉上。「你要我為你做點什麼?」她激動得語氣發顫:「你想吃餛飩嗎?春卷嗎?哦,我先給你一杯酒!」她往酒櫃邊奔去。「你少麻煩了,我馬上要走!」陸超說。 阿裴站住了,倏然回過頭來,臉色白得像紙。 「你──明天再走,好嗎?」她柔聲問,那麼溫柔,柔得像酒──充滿了甜甜的、濃濃的、香醇的醉意。「明天。我只留你這一晚,好嗎?你想吃什麼,想玩什麼,你說,我都陪你!不管怎樣,我先給你拿酒來!」她又往酒櫃邊走。 「我不要酒!」陸超暴躁的說。 「那麼,咖啡?」她輕揚著睫毛,聲音裡已充滿了怯意。「還是──沖杯茶?」 「不要,不要,都不要!」陸超簡單明快的。「我來拿件東西,拿了就走!」阿裴臉色慘變,她像箭一股,直射到那套鼓旁邊,用身子遮在鼓前面,她的手按在鼓上,眼睛死死的瞪著陸超,臉上有種近乎拚命的表情,她啞聲說: 「你休想把鼓拿走!你休想!如果你要拿鼓的話,除非你先把我殺掉!」陸超冷冷的望著她,似乎在衡量她話裡的真實性。阿裴挺著背脊,直直的站在那兒,她身上那種水樣的溫柔已經不見了,她臉上充滿了一種野性的、瘋狂的神情,像隻負傷的野獸。空氣中有種緊張的氣氛在瀰漫,一時間,屋子中四個人,無一人說話。只有窗前的風鈴,仍在叮叮噹噹,玲玲琅琅,細細碎碎的響著:如輕唱,如低語,如細訴,如呢喃。 好一會兒,陸超忽然笑了起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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