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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


  「他把我們給軟禁了?」她不相信的說:「現在,連寒玉樓都亮了相了!完了!這下子,誰能把小雨點送出去?誰能通知亞蒙,讓他趕快離開呢?」

  同一時間,高寒和阿德正佇立在周嬤的墳前。

  找到了這座墳,高寒終於瞭解到,雪珂所說的每句話,都是真的,不是幻想了。周氏之墓!簡簡單單的四個字,一坯黃土,荒荒涼涼的一座墳。葬進去的,是多少血淚與坎坷,多少痛苦與辛酸。直到臨終,還抱著無法親自把小雨點交到雪珂手中的遺憾,以及獨生子不知下落的牽掛!周嬤,她走得一定很無奈,很不甘心吧!

  高寒跪了下去。「娘,我不能報答您的親恩,在您的晚年,沒有親身侍奉,還害您為了我,到處飄泊流浪,長年受苦受難,最後客死異鄉,我,真是罪該萬死呀!娘,請您原諒我!請您原諒我!」

  他重重的磕下頭去。阿德上前一步,也對著周嬤的墳跪下,拜了幾拜。

  「老太太!」阿德朗聲說:「我想,您在天之靈,一定會告訴少爺,與其悲傷不已,不如化悲哀為力量,去救您的兒媳和孫女兒,以求一家團圓吧!唯有一家團圓,您才會含笑於九泉吧!」高寒被提醒了,看著阿德。

  阿德一伸手,扶起了高寒。

  「阿德,你說得對!我一定要救出雪珂和小雨點兒,才不辜負了我娘的一片苦心!」

  阿德用力的點頭。「可是,阿德,」高寒心有餘悸的說:「今天差一點被羅至剛逮個正著,不知道雪珂回去,會面對怎樣的局面?那羅至剛會刻意跟蹤雪珂,顯然已經懷疑了雪珂。不瞞你說,阿德,我覺得那羅至剛變化多端,陰沉難測……想到我的妻子,我的女兒,都在他的手裡,我真是不寒而慄呀!」

  「少爺!」阿德卷了卷袖子。「我們雇一輛馬車,四匹快馬,埋伏在普寧寺,等他們再上香的時候,我們劫了人就走,如何?」高寒對阿德深深搖頭。「就憑你我兩個人?大庭廣眾之下劫人?小兄弟,你畢竟年輕!九年前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,我計畫周全的出奔,仍然被捉了回來!雪珂說得對,這種錯誤,一生犯了一次就夠了,決不能犯第二次!」高寒仰首看天,天上,彩霞滿天,半輪落日。高寒俯首看地,地上落葉片片,一堆荒塚。娘啊!他心中輾轉呼號,如果您當初不進頤王府,整個故事都不會發生了!但是,他心中一凜:娘啊,即使為了這段感情,付出了這麼多的代價,我對於認識雪珂,仍然終身不悔!

  頤王府?他腦中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,王爺,福晉,他們曾經怎樣殘酷的扼殺了一段感情,造成今日的局面!或者,或者……他心中翻騰洶湧著一句話:解鈴還是系鈴人!解鈴還是系鈴人!解鈴還是系鈴人!解鈴還是系鈴人……

  「阿德!」他精神一振。「明天一早,就備好馬車,我們去一趟北京,我要再訪頤親王府!」

  阿德重重的點頭。

  §9

  王爺和福晉,是三天以後,趕到承德的。

  對他們兩位老人家來說,高寒帶來的故事,簡直不可思議,周嬤已逝,小雨點在羅家當丫頭,雪珂身陷水深火熱中,求救無門!而雪珂與亞蒙,居然又見了面,居然舊情複熾,居然堅持那個在大佛寺有「菩薩作證,天地為鑒」的婚姻才是真正的婚姻……荒唐!王爺乍聽之下的憤怒,卻被高寒一大篇激昂慷慨的言論給擊倒了。

  「你責備我不該再去攪亂雪珂的生活!你可曾責備過你自己?就因為你的固執,你的面子,你的門第觀念,你製造了人間最大的悲劇!你讓一對真心相愛的人失去幸福,天天活在絕望中!你讓一對母子硬生生被拆散,最後竟演變成一生一世也挽不回的遺憾!你還可以製造一對怨偶,從新婚之夜開始,整個婚姻就陷入地獄!

  最悲慘的是,一個和你有血緣關係的小女孩,差點送命在你手裡!僥倖逃過一劫,整個過程中,沒有父母的呵護,嘗盡世間冷暖,歷盡滄桑,最後卻陷身在親生母親的家裡當丫頭,母女相對竟不能相認,讓那個心碎的母親,眼睜睜看著那只有八歲大的女兒,受盡鞭笞折磨……

  你的一念之差,製造了這麼多這麼多的悲劇,製造了這麼巨大的傷痛,你於心何忍?事到如今,你還不想伸出你的援手,來挽救可能發生的,更大的悲劇?你還忍心責備我,不該去擾亂雪珂那悲慘的,根本不算是『生活』的『生活』!王爺,你於心何忍,雪珂,她畢竟是你的親生女兒,小雨點,畢竟是你的外孫女!你就預備讓她們痛苦一生一世,永劫不復嗎?」

  王爺被擊倒了,他被徹徹底底的擊倒了。瞪視著高寒,他不相信的自問著,這個情有獨鍾,永不放棄的男人,這個談吐不凡,咄咄逼人的男人,就是自己下令充軍到新疆去採煤的人嗎?就是自己從雪珂身邊硬生生拆散的人嗎?老天!如果他所說的事句句屬實,雪珂和小雨點,現在豈不是正在人間最殘酷的煉獄裡煎著,烤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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